气温愈发寒冷,天空总是雾蒙蒙的,蓝里掺着灰的色调。
画师把游廓当主要落脚地已经一年多,他是大前年过来的这边。旁人猜他刚躲避了人祸,艰难地在这个繁华却陌生的城市落了脚,于游廓外的商街给人画画谋生。最初没人在意这个病弱得像随时会死去的小子,但他熬过了最开始那个冬天。
后来,和他交深的人多了,他的客人也从不懂得欣赏的平民变成真正具备审美和见识的商户或大人。
人们才隐约知道,他是战国里世家的末裔,世家倾颓,曾经的积淀和繁盛当然也早已化为灰飞。但代代传承的教养、才学和从容风度仍在画师身上保留。
在这个崇尚血脉和继承的国度,高贵的血统是一个人优秀卓群最好的解释,同时越是严实把控着知识的上层人物,越是了解知识的价值。运气好画师会迎来欣赏他、愿意投资他的客户或者可效忠的主家,这是他这样的身份最好的出路。可惜现实遇到漂亮且很可能成长为鹰隼的幼鸟,相比和善打好关系和投入资源培养,许多人更愿意当做稀奇物一般,剪去幼鸟的羽毛,将他关进笼子里向他人炫耀。
所以画师现在在游廓的时间比在自己租下的房子里还长。
玉太夫的动向总是受人关注的,画师因为她的青睐和一掷千金愈发名气大了起来,但同时也被许多视线投注。那大多数恶意的,对没有凭靠借力的人来说,不论性别,才华和容貌过盛都会招来灾祸。
玉子不再让画师作画了。
再一段时间就是新年,游廓里许多家风俗屋一起筹备庙会。
先前连下了两三天雨,前一天也淅淅沥沥,意外过节这天竟然放了晴。
太阳不算暖和却也坚定守着天,四周都没什么云气,应该一整天都是天晴,各家高兴地加急清扫干净道路。
往日如人偶待在木栅栏里等待挑选的女孩们被允许热热闹闹地上街。虽然依旧只能在游廓的范围内,道路两旁的小商贩却足够她们从下午逛到晚上。
艾修也摆了个小摊子,在路边卖画。
这种当然就不能讲究什么精雕细琢了,只用寥寥几笔勾勒出型,再在对方比较有特色的地方稍微用心。或者是眉眼,或者是发型,让人能认出来是自己。
主要是能很快出画,收费也不贵,只图个热闹。但他运笔流畅平稳,效果不差加上名声在外,这个简陋的小摊还是很快被围了起来。
“水青先生!”
透着开心的声音响起,艾修抬头就看到眼熟的小姑娘从人后边探出头对他招手,冻红的脸蛋和亮晶晶的眼睛很可爱。
艾修对她笑了下又低头将手中的画画完。小姑娘老老实实在排队,过了一会终于排到她,有点害羞地交钱也想要一张自己的小像。
收下钱,艾修很快画好,把画给她时候还顺手塞了个柿饼。
收到额外礼物的小女孩显然很开心,用手帕包着将柿饼收起来。后一个画画的客人也是个性格外向的女孩,调侃地问:“画师先生,我这张有没有柿饼呀?”
边上的人纷纷开始笑,小女孩脸蛋更红了,看画师怎么回答。
艾修就笑,把摆摊前买的柿饼干脆全摆了出来:“有,下面一人一个,送完就没了。”
“哈哈哈老板大方!”
“豪气!”
……
摆摊只是一时兴起。意外的生意红火,很快用完了准备的画纸,天都还是大亮的。
他掸掸袖子准备跑路,结果还没排上的客人不依自己现买了纸,非要他给画完。艾修不想扫兴,又把先前准备的墨也画完了才被放走。
他溜达在街上。
俊秀的脸在人流里有些惹眼,一条道没走到头怀里已经被外出的游女塞了好些香包御守,还有姑娘害羞地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