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城有南北两个坊市,每日天还没亮,路边的摊主们便起了个大早,或挑着扁担或推着小车来到街边开始准备一天的营生。
此时,城北坊市的一座小桥上,有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正努力搓着双手来御寒,不得不说,今年的冬天是格外的寒冷,哪怕还有半月便过年也不减分毫。
当他远远瞧见一人撑着油纸伞,正缓步朝桥头走来时,心中的忐忑与不安之意更浓了。
他始终记得上次见面时,他临走前沉着声对他说过一句话:非常时期,不必再冒险见面!
他自是知晓主上的为人,表面上对着谁都和和气气,但实际上却是个狠人啊!
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是他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不能算是小事,反而是天大的事了。
所以,他才厚着胆子送出了那封信,将主上邀约至此。
之所以不像上次那般在暗巷里相见,也是考虑到形势问题,这里毕竟是闹市区,一旦真的生什么事,混入人群中也好隐匿行踪。
正想着,那撑伞的年轻男子已然走到了他的身边,只听他淡淡道:“若是你的理由不足以说服我,回去便自请惩罚。”
布衣男子额头直冒冷汗,但庆幸他依旧撑着伞,伞沿压得很低,瞧不清彼此的神情面容。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轻声道:“主上,据探子回报的消息,昨日上官楚越亲自一人去了常乐村,见了陈君堂。”
听罢,那年轻男子愣了愣,仿佛在思考陈君堂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片刻后,终于沉声道:“本来想着他立了大功,打算留他一条小命,奈何老天都不愿意保他,那便了了吧,尽快安排,以免夜长梦多。”
说罢,他便转身沿着来时路离开了桥头。
紫元宫。
裴嗣与楚越正手持弓箭,对准了对面的靶心,随后手中箭羽激射而出,皆是正中靶心。
今日晨间,楚越尚且还在温暖的被窝中熟睡着,当她听到一番声响后便立即弹了起来,困意全消。
因为她等这一刻等太久了。
只见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台上赫然停着的那只白鸽,由衷地笑了,只是笑意中带着一些惨淡还有一些释然。
不久后,她打开了学舍的门,只见东边的太阳已经缓缓冒出了头,随后她径直往二宫主弟子院落而去。
再后来,便是现如今这番场景了。
“我在路上见到了海潮,她说石海并不在屋内,我便过去找你了。”她一边重新上箭,一边轻声道。
裴嗣没有回应,因为这个结果显然在两人的意料之中,石海此时不在学宫,却偏偏赶上了范毅溜出巡察司府衙的空档。
见裴嗣无话,楚越又搭弓射了一支箭,随即才悠悠说道:“先前我之所以主动去常乐村见陈君堂,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先动起来,否则一直龟缩在暗处,我们怎么抓?果不其然,范毅一听闻我去见了他,便坐不住主动露出了狐狸尾巴。”
裴嗣放下了那张弓,转头望着她,问道:“他既然已经知道陈君堂已然暴露,便不会饶了他,想必他们一家三口,早就已经悄悄转移了吧?”
楚越也偏过头,迎上了他的灼灼目光,微微浅笑。
裴嗣见她信心十足,便断定无论他们如何将常乐村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找到陈君堂的一根毫毛。于是他随即开口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对付他这种尤为自以为是的人,最狠的不过就是打破他的自尊心。我接下来呢,什么都不做,只等着他溜之大吉,我再来一个瓮中之鳖,岂不快哉?”
说罢,她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南阳国都,城西季宅。
姜舒圣将一张纸条推到了柴济容面前,随即喝了一口热茶暖身。
循着他的目光,柴济容拿起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显然只有小行字,可他却看了许久。
片刻后,才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全部都没了,确定是全军覆没?”
面对着他这般猴急的模样,那书生倒是淡定得很,还在慢慢地喝着茶。
西越国的巫卫,乃是归顺于王室专行暗杀事宜的杀手刺客,虽说堂堂王室收服这般江湖黑势力为己用,略为人所不齿。
但多年来,不可否认的事实便是:巫卫是西越柴氏的人!
而如今却在别国土地上,被人残害殆尽,何其荒唐,何其耻辱。
“他们只是埋伏东冥多年的密谍,何至于此,天行会为何会盯上他们,又为何痛下如此狠手?”柴济容站起身望着姜舒圣逐字沉声道。
此时,那书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对面前这位西越国将来的文人君王殊为不齿。
书生意气,妇人之仁,何以担当重任?
“殿下还是不要动怒,当心伤了身子。只不过殿下可能还未知晓,这天行会的幕后之主其实是北胡国的二皇子耶律韦室。”姜舒圣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