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漾换了套旧衣,又把扶鹤子刃收进储物囊,这才往杂役院赶去。
到时,太阳已近西垂。
近些日子又冷了许多,一到傍晚,风也要凌冽几分。
她站在杂役院外的石阶底下,喘着气。
等心跳逐渐平稳,脸也没那么红了,她才迈上台阶。
杂役院统共三个泥土堆的房屋,前面拿竹木搭成的篱笆挡着,看起来破破旧旧,但每个角落都十分干净,连落叶都没见着几片。
连漾轻车熟路地穿过小径,进了最中间的那间泥屋。
一进去,她便看见了房屋中央的郁凛。
她惊讶道:“郁凛师兄?你怎么来了?”
郁凛本侧着身,听见她的声音,这才转过来。
他穿了件簇新的大氅,头发不似平日那般拿红绳系着,而是随意披散。
他没坐椅子,也不喝桌上的茶水,只说:“找你。”
顿了顿,他轻拧起眉:“你便住在这种地方?”
连漾明白他的意思。
杂役院太旧了,三间泥屋,一间比一间破,墙上随处可见裂缝,外面的篱笆竹子也长了黑斑。唯一可取的地方,便是清净、宽敞。
除了扫把住这儿,再无其他人。平日里也只有她会过来,时不时过来住几晚,多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一大半时间待在这里。。
连漾在这儿吃了不少苦,但不代表她讨厌这个地方。
相反,除了幼时的家,这里比首峰的洞府更能给她“家”的感觉。
听出郁凛语气中的嫌弃意味,她抿了下唇,没应他,只说:“我觉得这里住着很舒服。”
说话时,她看向墙角。
扫把就缩在角落里,跟连漾差不多的个子,不过像个稻草娃娃,一双拿布缝的圆眼睛呆滞无神。
虽是芭茅扎的身子,可她穿了件襦裙,竹枝芭茅扎的手臂上系了好几条红穗。
见她看过来,扫把跳将而起,急匆匆躲到她身后。
“扫把?”
扫把看起来很怕郁凛的样子,她压在连漾耳边,拿极小声的声音说:“他闻起来和我们不一样。”
连漾也同她小声解释:“郁凛师兄是妖,所以闻起来才不一样——扫把,你可与他说了什么?”
扫把摇头,耳语道:“他问你去哪儿了,我说你到山下买东西去了。至于买什么东西,何时去的,我都没说过。”
连漾点点头。
看着两人耳语的样子,郁凛脸上的笑渐淡。
他睨了眼那“稻草人”,问:“这是什么东西?”
连漾拧眉。
他这么说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一字一句地强调:“这是我朋友。”
郁凛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生硬。
他的视线在二人间来回流转,最后定在了连漾身上。
“抱歉,是我冒犯了。”他眼尾稍勾,“你朋友与你倒是个相反的性子——不知她叫什么名字?”
连漾起初很生气。
像管衡,能接受她和扫把来往,却不大赞同连漾拿她当朋友。不过他不常干涉,也只提过几次。
而褚岱则纯粹觉得扫把就是拿芭茅竹枝扎的物件儿,不过因为渡了灵息,能走能动能说话,根本不算人。就算是人,也要比修士低一等。
因此,当郁凛问她“这是什么东西”时,连漾下意识将他和管衡、褚岱归为了一类人。
但听他突然道歉,又问起扫把的姓名,她的怒火逐渐平复。
连漾对情绪敏感,自然也看得出郁凛的眼神中没有分毫轻视。
相反,他很认真,是真将扫把当成同他们一样的人。
他这反应,就好像她说出再奇怪的话,做再离奇的事,他也会全然接受一样。
意识到这点,连漾的情绪好转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