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不能言语。
其馀弟子虽不如他目力绝佳,也能通过空中翻滚的磅礴灵力一窥方才的惊心动魄,不由道:「这般气象,是哪位道君回宗了?」
陆卯此刻也万分好奇,只是他虽出身陆氏,也不过旁支,在族中没有多少话语权,亦不知晓九宸上层那些修为通天的人物有哪些。
众人之中,却有一名形容苍老的弟子抚着胡须,得意一笑。
「诸位年纪轻轻才入九宸,当然不知那位的名号。」这位弟子扎根外门百年之久,修为不得寸进,仅仅依靠些丹药延寿,已然纵情声色,只顾享乐,也不介意与同门分享消息,「那一位——浮蘅尊者的亲传弟子,如今十真传之首,俗名唤作『冷芳携』。这样说,你们可知是谁了?」
「竟是清鸿道君!」众人讶然。
「是矣。你们入宗门时,道君早已离宗游历,当然未见过他。但想必早已有所耳闻。」
岂止耳闻?
此人之名号,不仅在九宸,乃至整个扶元界亦是响当当。出身平凡,却被当世第一大能收为弟子,天资异禀,一入炼气便一发不可收拾,不过百年已至元婴,修真界多少天骄?自他出世,俱被甩在身後几万丈,连项背都不得望。
以冷芳携的天分,都说要不了百年光阴,九宸恐又会多出一尊威名赫赫的道尊。
其人又嫉恶如仇,除却闭关修炼,一年大半时候都在外斩杀邪魔,路所至处,腥风血雨不断,实打实靠搏杀出来,因此纵然有人嫉妒,也不过发几句牢骚,从无诋毁之语。
在陆卯看来,姿态傲然丶目下无尘者,向来为庸人诋毁。但他入宗以来,竟从未听闻有关冷芳携半句不是,连族中向来心胸狭隘的族兄提及他时都是好言语,令陆卯很是惊讶。
想到刚刚那道令他惊艳不已的身影,竟是族兄苦苦追寻都不得的道君,陆卯心绪一时复杂难言。
诸人围着那名弟子问了许多清鸿道君的事,那弟子一一应付,其实他大半都不清楚,不过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应付。
但在场之人没有傻的,问了几句後,便摇头:「看来师兄也不清楚道君的事。」
苍老弟子自恃资历久,闻言涨红了脸,有些羞恼:「道君之事,岂是你我能妄议的?!」
弟子们撇撇嘴,不屑之意溢於言表。
「好啊,你们——」苍老弟子被激得忘了分寸,昂首道,「其馀的我不敢说,可有一事,你们知道也无妨。都说道君一剑破万法,修为可怖,其实……」
他压低声音:「道君之容貌,更是仙姿霞韵,令人心折。」
「我之前有幸见过道君一面。不过一面,不过一面。」苍老弟子声音中竟带着丝怅然,「此後近百年,不能忘怀。」
「竟到了这个地步!」众人惊讶。
修真界美人何其多也,他们也见识过许多,好看是好看,也没到那种地步。
「唉,唉。」苍老弟子几声长叹,时隔百年又得一见,被引动得心神大乱,匆匆抛下一句「道君此刻应在合道堂」便仓皇离去。
那弟子的举动令其馀人更为好奇,说要去合道堂一睹道君的风采,陆卯亦不免俗,手头恰好有未交的任务。他炼剑大成,此刻御剑而行,须臾便至合道堂,其馀外门弟子早已被他甩在身後,不知到了哪里。
合道堂作为九宸教谕弟子丶管理任务的场所,向来人来人往,陆卯收剑落下,发觉堂门前人潮拥挤,仔细一听,才发现都是来「偷看」道君的弟子。
他身似流水,在人群内不过几步,就已进入堂内。
合道堂里的景象倒不如外面热闹,领取丶交还任务的弟子和掌事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一角处。
绯衣人身姿挺拔,背对陆卯,纵使一身灵波已收敛,在许多修士眼中亦耀眼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他身旁跟了名矮瘦的小孩子。小孩发丝泛黄,骨瘦嶙峋,一身不合身的衣衫,裸露出的肌肤亦泛着黄光。周身不见灵光,一看便知是未开脉的凡人,此刻身处众人目光之下,紧张地攥住冷芳携衣角。
陆卯只淡淡一眼,便收回视线。
他继续看向绯衣人眼前之人,一眼便认出对方的来历。
墨衣沉肃,掩不住对方笑语风姿。
竟是大师兄!
九宸对所谓排资论辈不甚看中,向来修为为先,今日你比我强,你便是我师兄,来日我胜於你,亦能唤你一句「师弟」。有的对年老的同门称一句「师兄」,只是礼数。
可大师兄,抑或大师姐,宗门上下唯有一人,且一旦认定,除非那人破门而出丶犯下滔天大罪,不得更改。等掌门让位,大师兄就会成为新任掌门。
仅此一条,便可窥见要成为众人信服的「大师兄」,该是多麽艰险的一条路。
那条路,周淮踏上了,走过了,从此一骑绝尘。
大师兄大部分时间忙於宗门事务,登记任务这些小事,劳不动他,此时却慢声细语询问登记。
合道堂众人的关注,冷芳携不放在眼里,他从头说起,谈及离宗前领取的任务,从解决思路到任务内情,无一隐瞒,交代得乾乾净净,没有丝毫暧昧之处。
「至於邪魔尸体。」冷芳携微顿,片刻後说,「被我挫骨扬灰,找不到了。」
大师兄闻言挑眉,语气调侃:「不愧是师弟,还是那样凶厉。没事,只要派人查验宅中的邪魔气,不会影响师弟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