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啊,谢泉心里想。但是他不能停,万一停下来的话……
会怎麽样呢?
对啊,为什麽不能停下来来着?
谢泉放慢了脚步,逐渐停下思索这个问题。就在这时,背後忽然传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惊得谢泉猛地回过头。
一个山一般高的瘦长黑影,乌云似的笼罩了整片草原,凡是黑影掠过的地方,都变成了冒着黑烟的沙漠,一切美好的丶有灵的都被惨无人道的屠戮。
谢泉认得那张脸,恐惧使他双腿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跑,他要拼尽所有力气逃离这里。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中途停过了,双脚的速度再也跑不过可怖的恶魔,就连刚才还在身边的小狗也消失不见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恶魔的魔爪追上了他,黑暗刺破皮肉,一切都已经太晚。
谢泉猛地从这个噩梦中惊醒过来,在清晨透过遮光帘的一缕阳光里喘息了好久,才发现枕头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还残留着昨夜的记忆,绷带下的左手掌隐隐作痛,谢泉吃了比平时还多一倍的药,才勉强把胸口横冲直撞的那股情绪压下去。
万幸的是,陆南扬不在家,似乎已经出门了。
地西泮是个好东西。它不仅可以缓解焦虑丶放松躯体,还可以抹杀人的情绪,让人变得麻木丶迟钝,像行尸走肉,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完成每一件该完成的事。
他按部就班地把被褥叠整齐,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云城并不是个常有晴天的城市,更不用说现在就是降水量最多的雨季。
天空阴沉,细雨如丝,静静地洗刷着楼前窄窄的石板。
他按部就班地看了眼时间,然後打开冰箱,拿出一个青椒,放在水龙头下洗。室内的水声跟室外的水声混在一起,含糊暧昧,不分彼此。
他按部就班地把青椒切丝,煮了一锅面,打个鸡蛋进去。水烧开的时候,面汤翻涌着搅开鸡蛋,冒起热腾腾的白沫。
最後就和他按部就班的设想一样,煮好面,距出发刚好还有五分钟的空馀时间。
但在把面送入嘴里的那一刻,心底里那个声音还是抓住了机会,冒出来说话。
有意思吗?
这样做有什麽意义?
「闭嘴。」谢泉掐死了那个声音,继续麻木而迟钝地做着所有按部就班的事。
雨不大,但始终下个不停。
谢泉後来想,如果他不是被过量的药物控制了神智,应该能更早察觉出不对劲的。
从来学校後没有人找他搭话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