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大妈还想再说点什麽,馀光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砰」地扔下什麽东西,头也不回径直朝火场里冲了进去。
「哎——!有人,有人进去了!」她急得尖叫起来。
嘈杂的交响乐被隔绝在了身後,陆南扬一步跨过两个台阶朝楼上跑去。
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喊「疯了」「想什麽呢」之类的话,但他其实此刻什麽都没想,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
越往上走,烟雾越浓,陆南扬一边咳嗽一边脱下上衣捂住口鼻,坚持来到了六楼。
谢泉家的门已经完全笼罩在浓烟里了,陆南扬根本睁不开眼,全凭身体感觉朝前摸索着。
但在摸到门把手的一刹那,他的手立刻弹开了。
金属把手已经烫得无法抓握了。
「操!」陆南扬吼了一声,後退两步,朝门锁的位置狠狠踹了一脚。
这次门应声而开,更多的浓烟扑面而来,呛得陆南扬涕泪横流,好不容易睁开眼,他看见屋子里蹿起了将近一人高的火苗。
「谢泉!」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吼了一嗓子,然後立刻剧烈咳嗽起来。窒息感一点点逼近了他,脑袋和四肢开始变得不听使唤。
他想起在军队里一次落水的经历,苦涩的河水从四面八方向朝口鼻涌去,呛上一口水整个肺部都疼得撕心裂肺,竟然和现在的感觉有九成相似。
但那时候他是等着人来救,现在是他来救人。
「谢——!」他又吼了一嗓子,但刚发出了一个音就剧烈咳嗽起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一个念头像针尖似的冒出大脑:这麽大的火,谢泉会不会已经……
一阵战栗过电似的从足尖一直传遍四肢百骸,仿佛有一只手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这个念头本身,甚至比浓烟还要令他窒息。
就在他意识快要陷入朦胧之际,胳膊忽然被人从身後猛地拽了一把。
他被这力道拽得差点摔倒,刚扶着墙壁想站稳,脸上就狠狠地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生疼。
「你疯了吧!」那人怒吼,「不要命了?」
陆南扬睁开眼,看到谢泉气急败坏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一瞬间,陆南扬的心脏猛地落回了肚子里。
他张开嘴,刚想说点什麽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得天昏地暗简直要把肺管子吐出来。
「走!」谢泉喊了一句,胳膊穿过陆南扬腋下撑起他的身体往楼下拽。
当他们两人踉踉跄跄从楼道门出来时,消防车也赶到了。几个消防员训练有素地接上了高压水管,吆喝着疏散周围的群众。
陆南扬撑着墙壁咳嗽了好一阵子,才渐渐缓过来,一抬头,就对上谢泉愤怒的脸。
「你他妈抽什麽疯呢!想死自己找栋楼跳,别死我家门口!」
谢泉白皙的脸颊被浓烟熏得发黑,眼眶通红——大概,也是被熏的吧。
陆南扬又咳嗽了两声,然後才终於说得出话了,只是一开口声音哑得吓人,「我以为你还在里面……」
「那你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不知道问一下周围的人?脑子呢?」谢泉恨铁不成钢地推了陆南扬一把。
「我没多想。」陆南扬哑着嗓子说,「就想着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在里面没出来,我也得冲进去救你。」
谢泉瞪了他半天,最後用力推了他一下,脱力似的靠着墙慢慢蹲下。
陆南扬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谢泉身边,仰起头靠着墙壁,调整呼吸。
呼吸间,耳畔交杂着各种各样吵闹的声音:高压水枪冲击着着火的区域,有人在边上喊加油,还有人在边上跟消防员吵架。只有他们彼此间是静的,好长一段时间,谁也没先开口说第一句话。
陆南扬先有了动作,他馀光看见了不远处被自己随手扔在地上的蛋糕,纸袋已经被人踩上好几个脚印了。他往前蹭了蹭屁股,伸出脚在地面上一勾,把那堆惨不忍睹的袋子勾了过来。
「吃吗?」陆南扬问。
「……」谢泉明显地皱了下眉头,「这什麽?」
「蛋糕。相信我,它们原来长的真是蛋糕的样子。」陆南扬在一堆纸袋里扒拉了半天,基本上所有的蛋糕都惨遭毒脚,七零八碎地黏在袋子里。
最後总算找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虽然也掉了一块巧克力,但好歹看上去还算是个立方体。
陆南扬小心翼翼地把立方体捧出来,递到谢泉面前,「纸袋里面没脏,乾净的。」
谢泉嫌弃的眼神一点没有收敛,「我不喜欢吃甜食。」
「那你得喜欢一下。」陆南扬理直气壮,「一天到晚吃那麽辣的东西,对胃很不好的。」
说着,又把那块蛋糕往谢泉的面前举了举。
谢泉没说话,盯着那块蛋糕看了半天,到底还是接了过来。陆南扬替他把塑料小叉子拆开,插在奶油上。
谢泉咬了一口,沉默地嚼着。陆南扬调整了一下坐姿,歪头看他,「好吃吗?他们说这家店用的奶油很好。」
谢泉没应声,继续嚼着嘴里的东西,半晌喉结一动,咽了下去。
陆南扬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谢泉抬起眼帘扫了他一眼,评价道:「不好吃,没味道。」
陆南扬立刻伸手去抢蛋糕,「那还给我。」
谢泉灵巧地侧身躲过,又咬了一口,「送给我的东西还想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