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的邻居恰巧出门扔垃圾,看见贺玦一直在这门外徘徊,好心提醒贺玦这家的住户昨晚坐急救车进医院去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听见“急救”和“医院”这两个词和郁冶联系起来,让贺玦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神经发麻的楞在原地,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浑身发凉,嗡嗡的耳鸣。
他不记得自己还问了些什么,恍恍惚惚的道谢后,贺玦几乎成了个输入指令行动的机器人,木然的开车到了医院。
下车后贺玦才稍微回过神来,想到不方便带宠物进去,就把卡卡留在了车上,自己一个人去了服务大厅。
周末的私人医院里也人来人往,贺玦站在大厅找不到半点头绪,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被来往的病人家属不小心撞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可以去咨询台问郁冶的病房号。
还好高中时因为学校里的事情他帮郁冶填过几回数据,身份证号码也在其中,得亏过去这么多年自己居然也还记得,其他什么身份信息更不用说了,值班的医护人员这才放心的告诉了他病房号,领着贺玦先去补了阻隔剂,又让他戴了一个临时抑制颈环。
这是由于郁冶正处于易感期,信息素浓度值在一个比较高的阶段,与其近距离接触的alpha有可能会受到信息素影响从而被动进入易感期。
易感期是每个alpha都会经历的特殊生理时期,和oga的发热期一样,这个期间体内的信息素浓度会提升至平均值的三到四倍,情绪会焦躁不安的同时伴随体温增高、食欲下降等症状,还会放大在繁衍方面的欲望,通常a的易感期是一年经历三到四次,而o的发热期则是两个月一次。
一般情况下oga和alpha的信息素可以相互起到安抚的作用,有伴侣的ao在易感期和发热期内都会优先选择一起度过,而以现在的医疗水平使用口服类或注射类抑制剂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这是通常是单身人士的最优替代品。
像郁冶这样因为易感期进住院的并不多见,这说明症状很严重,很有可能抑制剂没有对他产生作用,又联想到郁冶二次的分化也晚,贺玦控制不住的把情况想的很糟糕,人走到病房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
贺玦隔着门上的玻璃静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郁冶,指尖触碰到把手又撤离,纠结了半天才终于敲下门。
郁冶正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状态很憔悴,脸上也没多少血色,他的手机还保持在和贺玦的聊天界面。一大段文字打了删、删了打,修修改改编辑了不知道多少回,从醒来到现在一直都没能发出去。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吓了他一跳,慌乱之间误触了发送,只好认命般闭眼,然后将手机倒扣假装这样就能够逃避。
以为是医生过来做检查,郁冶喊了一声:“请进。”
而刚才还在网线另一端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面前,没给半点准备的机会,见到来人,郁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你怎么来了?”郁冶有些迟疑。
“你对门的邻居告诉我你昨晚进医院了。”
其他不用多说,郁冶也知道,自己上次在这里碰见过贺瑶,贺玦才能这么精确的找到这家医院。”
此后又是一阵沉默,郁冶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
看着郁冶一副不愿开口的样子,贺玦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
于是谁也没有开口,双方就这样微妙的僵持着。
最后还是贺玦先败下阵来,“还难受吗?”,他问。
“没什么事了,后天就能出院”,郁冶回他。
片刻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想问什么就直接说吧,我都告诉你。”
贺玦没有回话,郁冶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知道我生病了吧?信息素识别障碍,一种腺体疾病,我能感受到信息素却没办法对信息素产生反应,听起来和beta很像吧,如果真的是个beta就好了,可毕竟还是有腺体的啊,易感期会被信息素影响却得不到任何安抚,市面上流通的抑制剂也都没有效用,腺体是会有负荷的。
我的情况要更严重一些,小时候出过一场意外,当时腺体就受到了损伤,当时医生说会影响我以后的分化。
八年前的二次分化后就被确诊了识别障碍,信息素数值紊乱,浓度波动不定,差点没熬过那次易感期,然后他们就把我送出国了,接受封闭治疗,住了很久的院,但还没办法根治,我需要一直吃药控制,不知道还能这样再熬几年,我想着我们也干脆就这样算了吧,没必要耽误你,于是单方面切断了和你的联系。
对不起,从很久之前就开始骗你,我不是beta,出国也不是因为留学,有两个男朋友是假的,想推开你也是假的。明明喜欢却装作不在意,知道你也没放下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应下可能会有你出席的邀约,是我太过贪得无厌,想和你划清界限的同时又舍不得放手,对不起……你恨我吧,恨过了就别再见面,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
这些在心里预演排练过无数次的话说出来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一股脑倒出来居然还有些自虐般的痛快。
泪水不受控的流下,越想克制就越难抑止,他的睫毛因眼泪粘连成一簇一簇的,泪珠砸在浅蓝色的被子上,洇开一片水痕,实在难堪。
郁冶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肯定很狼狈,低着头想躲过贺玦的目光。
“他肯定会生气吧,会厌恶着我的欺骗、我的虚伪和我的懦弱,就这样离开这里再也别和我见面吧”,郁冶在心里想着,床单被他拽的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