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瑜起身走向傅良夜,脚下却从尘土中踢出个白润的物什,他弯腰捡起,吹去了面上的灰尘,对着阳光一照,竟是一块儿剔透的汉白玉雕成的平安佩,只可惜有了裂痕。
盛怀瑜把玉在手中掂了掂,转眼瞥见徐翁欲言又止,便好奇地问道:「老人家,这平安佩可是你的?」
徐翁缓过了神儿,忙着摇手否认:「非也,非也。这玉佩许是晏将军要寻的那块儿,老朽正是因此佩而来。」
「瞧着晏将军珍重得很,许是重要的人赠与的,郎君替老朽交予将军罢。」
傅良夜闻言抬头,瞧见那佩上歪歪扭扭的「安」,一时有些恍神儿。
他从盛怀瑜手中拾过那块儿汉白玉佩,目光柔和了几分,指腹在玉面上轻轻摩挲。
恍惚间光阴摺叠,一切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他对着昏黄摇曳的烛光,笨拙地用琢刀刻着手中的玉,直至天明。
皇兄不让他同晏西楼一同出征,他也知晓,自己不配与晏西楼并肩。
那一日,他从永安王府中逃出来,骑着小红马,迎着晨曦,奔向城门。
那时没有一个人为晏西楼送行。
晏西楼站在火红的朝阳中,身後的红色披风猎猎作响。
迎着风,他将那块儿平安佩抛进晏西楼的怀里。
「晏将军,定要活着回来。到那时,本王再同你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他说。
傅良夜仰头,望着立於山坡上的晏西楼,笑着「喂」了一声。
「晏西楼,这平安佩,也该物归原主了。」他将玉佩轻轻抛起,而後收入袖中。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作者有话说:
是谁偷走了贝贝们的评论!是谁?!呜呜呜呜(冷评体质不定时发疯中)
第26章棠棣
永宁王府门前,传来一阵马匹的嘶鸣声。
从马车上下来位发须尽白的老翁,怀里紧紧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儿,正乐呵呵地朝车下候着的傅良夜伸出手。
「哎呦喂,这怕不是皇亲国戚才有的阵仗!小月牙儿,你究竟是哪家的宝贝小郎君?」
徐翁被人扶下马车,甫一站稳脚,好奇地抬头瞧了瞧府门前挂着的金匾。
待他眯着老花眼,捋着翘得老高的胡子喃喃地念出「永宁王府」四个大字後,笑容彻底僵在脸上,惊得险些平地摔了个倒栽葱!
他再低头一看,那府门前已经滴溜溜跪了一地了,不跪也不行啊!这麽寻思着,徐翁抱着小猫儿作势便要跪下,还不忘口中大呼一声:
「草…草民参见永宁王!老头子有眼无珠,谁能想到那话本子里形容的如同妖魔鬼怪的永宁王,竟长得这般人模人…啊,是这般一表人才啊!」
徐翁嘴上说着吉祥话儿,心里却暗骂傅良夜这小兔崽子藏藏掩掩许久,就是不说真话,偏要到今日来吓他一跳。
未等徐翁膝盖落下,傅良夜便将人扶起,道了声惭愧。
「徐伯万不能如此见外,你救了我一命,等同再造之恩,便如平日那般,唤我小月牙儿便好,您唤着亲切,我听着也舒服,见我更不必行礼。」
「嗳,多谢王爷!诶呦,我这把老骨头还真跪不下去,不过这京城里规矩可真够多的哈。」徐翁打了个哈哈道。
「良夜自幼便没见过什麽长辈,今後徐伯住在府中,如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见谅。徐伯把这里当做家便好,我也把徐伯当做亲人,有什麽需要,都可吩咐府中下人,他们自会为您准备周全。」
「那是,那是,这你倒不必挂心。我先进去瞧瞧,啧啧,老朽这辈子还未住过王府!」
徐翁抱着猫儿,瞧着永宁王府的布景新奇有趣,迫不及待地进了府门。
几个侍从见状跟了上去,许是怕人在府内迷了路,脚步加快将人跟紧了些。
怕那些丧心病狂的刺客来寻仇,傅良夜左劝右劝,总算把徐翁劝进府中。望着徐翁兴高采烈的背影,他轻轻勾起了唇角。
从今往後这永宁王府,也能添些人情味儿,可称得上是「家」了。
傅良夜吩咐下人收拾出一间卧房,又让几个小厮将马车後面徐翁偏要拿着的瓶瓶罐罐卸下来,自己转身准备回房沐浴,换一身乾净衣袍。
这厢他前脚刚迈进府门,就听得身後马蹄声「哒哒」作响,而後「吁」的一声。
傅良夜下意识地觉得不妙……
回头一看,正是盛怀瑜。
完蛋!又有麻烦了。
还未等盛怀瑜开口,傅良夜就叫了马夫,让他去马厩把刚牵回去的马又给牵了出来。
「握瑾不必多言,本王这便进宫去见皇兄,向皇兄请罪。」
*
御书房内灯影幢幢,傅良轩手里握着摺子,正执笔沉思。
傅良夜揉了揉跪得生疼的膝盖,仰着头打了个哈欠。偷眼观瞧此刻正挑灯伏案的皇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哎呦」一声,白眼儿一翻,双腿一蹬,直挺挺地倒在殿内坚硬冰凉的青砖之上。
这可把老太监王德骇了一跳,小碎步方挪出一寸,便被龙椅里坐着的万岁爷一声喝住,险些被吓得魂飞天外!
「王德,多管闲事!就叫他在地上躺一夜罢,也好好儿长长记性。」
傅良轩搁笔,抬手揉了揉眉心,伸手将背後披着的大氅向上捞了捞,靠在软垫上合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