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漾川霎时目眦欲裂,脱口就是一句亲娘。
晏甄纵使看不见,但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心里便是一咯噔,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伸手便把陆漾川挡在眼睛上的手给掰了下来。
盯着曾一脚把他踹晕的活阎王,陆漾川底气全无,下巴拉得老长,话儿都不会说了:
「王…王爷?哎呦!这青天白日的,要亲热也得悠着些,怎麽的…怎麽的也寻个有遮挡的地方罢。」
晏甄则惊恐地瞪着眼珠子,发狠地盯着阿兄身後闪出的那颗欠揍的脑袋,「呜呜」地叫唤开了。
傅良夜孔雀开屏般晃到二人身前,不慌不忙地将摺扇推拢,随意地用扇柄敲了敲晏甄的脑袋瓜。
他深知先发制人的道理,於是扬眉笑着问道:
「小丫头片子,你『呜呜呜』地骂我什麽呢?」
晏甄嘴被人捂着,脸憋得涨红,抬腿照着人下身踢去。
「呦,你这招儿还真损!」
傅良夜轻而易举地闪开,抬眼冷冰冰地剜了一眼陆漾川,一脸嫌弃地埋怨:
「陆将军,把手放开罢,你再这般捂着她,怕不是要把臭丫头憋死了。」
陆漾川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处,悻悻地放开了手。
晏甄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张嘴却不是骂人,而是结结巴巴地嘣出几个字:
「嫂…阿嫂?我阿嫂竟是你!」
这两个字比骂他还要使傅良夜难堪,他面色霎时变得铁青,唇角一阵儿抽搐,吭哧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晏甄慌忙哭丧个脸躲到陆漾川身後,只敢露出个脑袋,咬着袖子幽幽怨怨道:
「原来阿兄藏藏掖掖的阿嫂就是你?我还以为是哪个天仙呢,竟然是你这个混球儿癞蛤蟆!原来昨夜阿兄竟是同你厮混去了!师父,昨夜阿兄的兔儿灯,准是给他了。」
听到晏甄唤陆漾川「师父」,傅良夜停顿了一会儿,疑惑地瞟了陆漾川一眼,不过他现在可没工夫去计较这个。
他盯着晏甄的目光愈发虎视眈眈,後槽牙快要磨出火星子,愈发恶狠狠地笑道:
「本王问你,你说谁是混球儿癞蛤蟆?啊?小—兔—崽—子?」
「就是说你,傅良夜。混球癞蛤蟆,老兔崽子,狐媚子,祸水!」
晏甄有了陆漾川做倚仗,恨不得蹦起来跟傅良夜吼。
傅良夜气得鼻孔直冒烟儿,却又拿眼前这小丫头片子没办法,只把自己气成了一条河豚。
晏西楼在一旁观战,此刻瞧见小猫儿落了下风,心下不忍。
他几步挡在了傅良夜身前,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躲在陆漾川身後的晏甄,黑色瞳眸中若有若无地闪过薄薄怒意,声音不怒自威。
「夭夭,阿兄同你说过的那些话,你可是都忘了?怎麽学得这般无礼。」他缓缓抬眸,寒潭一般的眸子结了冰,「既然知晓那些是难听的丶骂人的话,就不要总是挂在嘴边儿上,可听明白了?」
晏甄不安地揪着陆漾川腰後的衣物,也觉得方才话儿说得有些伤人,哼哼唧唧地嘴硬:
「不就是骂他一句混球儿癞蛤蟆嘛,他还说夭夭是小兔崽子呢,阿兄就是偏心罢了。」
「还要顶嘴?」
晏西楼负手冷冷地睨着晏甄,声音携着恼意。
晏甄忙着噤了声,战战兢兢地往陆漾川身後又藏了藏,直到被人完全挡住。
晏西楼目光掠过傅良夜,安抚似的偷偷地伸了手,揉揉人因愤怒而微微弓起来的的背脊。
他薄唇抿出一分笑意,趁旁人不注意,凑到人耳畔小声劝道:
「少骂人罢!你瞧瞧,夭夭耳熏目染的,都叫她学去,用来骂你了。」
「哼,晏郎这般说辞,小丫头片子不学好,还得怨我不成?」
傅良夜冷冷地笑了一声,只用一双微恼的眸子似嗔似怨地瞥了晏西楼一眼。只因他今儿个心情还算不错,於是破天荒地没有再跟晏丫头计较。
他将摺扇轻轻摇展开,抬眼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陆漾川,端起一副东道主的模样,撇着嘴嫌弃道:
「本王倒是不知陆将军竟与晏甄这般相熟,今日这将军府真是热闹,您来这儿,又因何事啊?」
陆漾川虽对傅良夜极为不屑,可那飞来一脚属实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再加上人家贵为永宁王,只好按礼数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方才答道:
「王爷不涉朝政,自是不知今日早朝所议之事。冀州匪贼猖狂成患,圣上下旨命晏将军率兵平乱,想来也就是近几日出征了。臣来晏府,也正是为了同清鹤商议此事,碰巧儿遇见了晏姑娘。」
冀州平匪?傅良夜倏然收起了唇角噙着的笑,心下一紧,抬眼瞥向晏西楼。
陆漾川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将目光求救似的投向晏西楼,却发觉晏将军竟是独自在一处愣神,不知在沉思些什麽。
於是他特没有眼力见儿地唤了人一句:
「清鹤,你说是不是啊?」
晏西楼眉心动了动,半晌抬眸关切地扫了傅良夜一眼,方才敷衍了一个「嗯」字。
傅良夜瞳孔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下,藏於摺扇後的唇紧紧抿了起来。
一口一个清鹤,这姓陆的还真是同晏西楼关系亲近得很。
来时便瞧见晏西楼一人在湖畔踱来踱去,竟是因了这事儿麽?
晏西楼要出征平匪一事他尚且被蒙在鼓里,怎地陆漾川入不了朝堂的小小副将竟能知晓?他同晏西楼坐了这许久,他都未有想说的意思,为何偏要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