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西楼眉尾一阵抽搐……
那兔儿灯里的蜡烛歪歪斜斜,估摸着马上就要倾倒,滚烫的蜡油摇摇欲坠,怕是再过一会儿便要滴到人手背上,准会烫出个水灵灵的大泡。
晏西楼放下鱼洗盆,托着手上的湿帕子,额头上登时冒了汗。他几步走到床榻旁边,伸手就去夺傅良夜手上的灯:
「把灯给我,乖乖地躺着。臣帮你把眼睛敷上,不然明日怕是要肿成小馒头。」
傅良夜脸蛋儿红扑扑的,闻言眨了眨眼睛,烦躁地将晏西楼伸过来的手推开:
「想抢我的兔子啊?没门儿!别以为本王会上你的当!卑鄙!小人……」
平日小猫儿就刁蛮成性,如今跟这小醉猫儿更是讲不了道理!
「是是是,我卑鄙,可小兔子的耳朵都要被你捏扁了……臣不抢兔子,你放下就成!」
晏西楼紧张地盯着灯肚子里的蜡烛,柔声哄道。
「不放,你休想碰它一下!」
傅良夜迷迷瞪瞪地在榻上摆出一副防御姿势,怕人抢自己的兔子,忙着褪了身上的锦被,转手就把兔儿灯塞进了被窝里……
晏西楼眼瞧着傅良夜把燃着蜡烛的灯塞进了被子,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嗅到了一股子锦缎被烧着的糊巴味儿,而後,从傅良夜背後忽地窜起一股白烟儿来!
「咦,怎麽一股烤肉的味儿?」
傅良夜耸着鼻头在榻上转着圈儿嗅着味道的来源,纳闷儿地伸手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一边跪在榻上在锦被里翻来翻去,一边鼓着腮帮子冲着晏西楼怒吼道:
「他娘的,我兔子呐?是不是你把我兔子烤熟啦!」
刚吼完,他自己的屁股上就冒了烟……
屁股着火了?!
晏西楼瞳孔紧缩,惊得他连忙将榻上懵懵的傅良夜拽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案上一壶茶水泼到人着火的屁股上。
所幸火苗烧得不大,一浇便浇灭,只是从人的屁股後面隐隐约约飘出了一股龙井茶的香味儿……
傅良夜被人浇愣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不容易缓过神儿来,委委屈屈地伸手摸着湿哒哒的屁股,摸到了一个被火烧出来的窟窿……
「这怎回事儿?」傅良夜气得唇瓣都颤抖起来。
晏西楼端着鱼洗奔过来,一把将站在中间儿碍事儿的小醉鬼扛上了肩,将盆里的水尽数泼上了床榻,这才总算是有惊无险,把火彻底给灭了。
傅良夜猛然间乾坤倒置,天旋地转,脑袋沉沉的,他恍恍惚惚的盯着被火烧得一片狼藉的床榻,惊讶地拍手喜道:
「哎呦!哈哈哈?这兔子竟然会喷火!把床都烧了?不愧是从月亮上跑下来的玉兔儿!」
晏西楼:这猫儿怎麽想一茬是一茬呢……
晏西楼把肩上扛着的人按在靠椅里,给人披上外袍。
而後,他耐着性子将湿了的锦被撤下榻,又到外间儿取了套乾净的被褥铺好,等他折腾完再想起傅良夜,往靠椅那儿一瞟,不出所料,这人又没了影儿……
殿门被风吹得吱呀乱响,晏西楼推门探头一瞧,只见傅良夜光着脚蹲在井边,正扒着井口把脑袋伸进去,只露出一个小屁股。
傅良夜的亵裤被烧出个窟窿,秋风从窟窿灌进去,把那薄薄的布料撑得鼓鼓的,隐隐约约能瞧见人被烫得白里透红的肌肤。
晏西楼盯着那片皮肉,眸色深了深。他放轻脚步走到傅良夜身後,抓住人细细的足腕儿,将撅着屁股蹲着的小醉猫像端盆栽一样端了起来。
「欧呦呦~我飞起来了?」傅良夜只觉得自己忽然腾空,惊讶道。
「嗯,飞起来了,有趣儿麽?」晏西楼从鼻子里哼出个笑来,顺着人的思路问下去。
「还成,就是飞得低了点儿,要是再高些,那便更有趣儿了。」
傅良夜乱蓬蓬的脑袋欣喜地乱晃着,蹭得晏西楼脖子上痒得受不了,他只好捞了人膝弯,换了个姿势抱着。
傅良夜顺势揽住晏西楼的脖颈,用一双泛着水泽的丹凤眼瞧着人,呲着一口小白牙傻乐。
屁股都烫红了,还傻乎乎地乐呢?晏西楼暗笑着,凑到人耳侧柔声问询:
「方才,你在看什麽?」
「看月亮呗,月亮掉进井里了,我想把它捞上来。母妃最喜欢看月亮了,捞上来正巧儿做一面儿镜子,给母妃。」傅良夜醉得糊里糊涂,想到母妃,他捂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
「母妃生我的气了,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把月亮送给她,她准就不气了!」傅良夜失落地垂着眸子,瞧着可怜兮兮的,挣扎着要从人身上下来,「别弄我,我要去找母妃。」
晏西楼心底五味杂陈,他盯着傅良夜的後脑勺儿,不忍戳破人醉後给自己臆想的梦境,只顺着人编织的故事,温声哄道:
「母妃已经休息了,她同我说,她早就不生你的气了。叫你早些休息,明日一睁眼睛,你再去寻她。」
「也成。」傅良夜琢磨了一会儿,笑道。
明日一睁开眼睛,你就真的醒了。望着傅良夜弯起的唇,晏西楼悲伤地想着。
他跨过门槛,将人重新抱到榻上,点燃了案上的灯盏,把外袍轻轻搭在人的肩膀上,拍了拍傅良夜的头:
「老老实实地呆着,要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