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头大喝一声,拔剑上前。
话不投机,两方开打,镖队只有五位镖师,杂役没多大用,藏在马车後瑟瑟发抖。双方实力一眼可见,对比明显,不过半刻镖队便已显弱势,那唯一开口的黑衣人正待扬剑斩下,手背一痛,长剑落地,神色骤变,捂着手疾退数步,面色凝重。
铮亮的长剑在地面上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剑上竟有一道横贯长剑的裂纹。
其馀人仍在打斗,唯有两个头儿之间气氛冷凝。
镖头凝眉握上剑柄,剑身便咔嚓断裂,一分为二,铮然落地。
黑衣人右臂止不住颤动,见此面色更是阴沉如墨。
他摁着抖动的右臂,正要大声发问,四周接二连三地响起痛呼声,那些与他同来的黑衣人皆是面露痛苦之色,手中武器落地,险些丧命的镖师心有馀悸地反击。
镖头高声道谢:「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黑衣头头怒道:「有本事出来!背後偷袭实乃卑鄙无耻!」
话音落下,东风飒飒,枝叶哗哗作响,一道赤影自树梢滑过,露出一张漂亮的面容。
此人唇红齿白,眉间朱砂夺目,姿容出众,便是盘腿坐於枝上,也不显粗鲁,反倒有六分恣意,四分出尘。
他看起来太过年轻,实在当不得一句前辈。
黑衣头头试着握紧右手,却依旧使不上力。
「很疼吧?」诸非相笑道,「疼就对了。小僧有手下留情,你们技不如人,赶紧离开罢。」
他分明笑着,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客气,与他那张飘然出尘的面容毫不相符。
黑衣头头咬牙道:「阁下可知道上的规矩?擅自插手,不怕被无牙门记恨麽?」
镖头惊愕道:「你们是魏无牙的人?」
黑衣头头冷冷瞥他一眼,紧接着便仰头直勾勾地盯着上方含笑的年轻人。
「无牙门?」诸非相微微歪头,「小僧听说过一句话,「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个个都被小僧用石子打落武器,已算羞辱……莫非你们当真要去死麽?」
气氛忽地沉默。
魏无牙本人虽然是个小人,却在无牙门中立下这种堪称英勇的门训,与无牙门的行事风格和名声截然相反,此时提起,竟有些讽刺。
没人想轻易送死,魏无牙本人是个小气苛刻的人,无牙门人自然也是自私自利,不遑多让,「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辱」也只是说着好听罢了。
诸非相见无人开口,笑着道:「我佛慈悲,小僧不愿随意杀人,你们若是想死,便自行离去,莫要死在此处。」
「…………」
众人沉默,说什麽我佛慈悲……你的话分明冷酷无情得很!
仅仅是一粒石子便打断长剑,震得右臂至今无力,此人内力之深厚,深不可测。
八个黑衣人皆是黑着脸,互相交换了眼神,为首之人艰难地拱手,右臂颤抖得如同风雨中的小白花,沉声道:「我们这便离开,不劳阁下动手。」
「走好。」
诸非相轻快地回应,右手微微一动,黑衣头头身子猛地一震,目露愕然之色。
无牙门人迅速离去,咻咻几下便不见踪影,不知是找地方自我了断去了还是返回无牙门,亦有可能直接逃走。此时只剩那位黑衣头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镖头仰首看向上方的年轻人,恭敬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年轻人一跃而下,身姿潇洒,笑容灿烂:「小事一桩,镖头不必在意。」
黑衣头头面色铁青,道:「我已经答应离去,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镖头看去,只见对方额上青筋暴起,一副想动不能动的模样,竟是不知何时被点了穴道。
「意欲何为?自然是想留下你。」赤衣青年把玩着手中石子,歪头一笑,「我对无牙门很感兴趣,你似乎是说得上话的人物,便留你喽。」
「…………」
黑衣头头咬牙切齿。
众人整理行装,处理伤势,诸非相便坐在一旁同名叫雷啸虎的镖头交谈。
雷啸虎原先是沈轻虹手下的镖师,第一次做镖头护镖,万万不曾想到第一次便能叫他遇见魏无牙的人。
魏无牙乃十二星相之首,行事恶毒阴险,想必是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便想来劫镖。
「大约是看不起我的缘故。」雷啸虎自嘲一笑,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衣头头冷嗤一声,面上写着「算你有自知之明」。
雷啸虎瞪他一眼,又郑重地对诸非相道谢:「多谢大师出手相助,若非遇见大师,只怕我不止丢了镖,也还要丢了面子。」
虽然诸非相从外貌上看不像个和尚,然而由於诸非相一直自称小僧的缘故,雷啸虎不自觉地变了称呼。
诸非相:「确实如此。」
雷啸虎:「……???」
他呆了呆,压下从心底升腾上的微妙心情,询问道:「我听闻恶人谷选出了一位谷主,那位谷主眉间一点朱砂……莫非大师便是那位谷主?」
诸非相爽快地承认了:「正是小僧。」
雷啸虎瞳孔地震,他有所猜想,但真被承认时反而感到惊愕。
恶人谷的谷主竟当真是个和尚?还是个年轻人?
他不敢多问,只是问诸非相今後的打算,诸非相伸手指向那黑衣头头,道:「那得看他是否愿意为小僧指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