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有挪开视线,我也许就已经相信你要和我分道扬镳。”邱归的语气中有着前所未有的笃定,“我说了想与你殊途同归,却也不想亲手创造殊途。”
“今夜之前,我想象过无数个结局,到头来,竟还是带着自私的不甘,甚至忘了自己还在泥潭里。”
他轻轻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经收敛了所有,却依然凝视着安定明,“谢谢,至少你没有觉得对你怀有这种感情的我是不可理喻的。现在,你可以第二次拒绝我了。”
对方依旧没有回头,邱归沉默着起身,留住了客厅中的昏黄一片。
安定明并非以沉默逃避,而是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犹豫,作出这种决定,说是出于无感未免自欺欺人。
自作聪明的残忍,这种感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剖开心来看看,那上面根本就没有“殊途”二字。
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两人间的感情的?经常容易陷入自我漩涡的他,下意识就选择了所谓常人的做法,以为是站在对方角度的考量,现下又沉不住这颗心,这无疑是心盲。
他的确还缺乏勇气,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无力让他忽视了自己的许多情感,也未能独善其身。不是委曲求全,而是早已沦陷,否认这点才是对自己无能的最大逃避。
他又枯坐了半刻钟,这已足够让他认清,清白之年的热烈,应当有着能包容世俗的坚韧。
邱归依旧留着床头那盏灯,听见推门声时呼吸也没有乱上分毫,来人没有直接睡下,而是坐在了靠他这侧的床沿。
邱归知道他看出自己并未入眠,却还是背对着安定明。
“我追求自由,最初是为了逃离家庭,但面对前路迷蒙,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于是我不愿意去多想缺乏把握的事,这反倒成了更深的束缚。”
他停顿了一下,“现在想来,我追求自由,也是为了能留住我的渴望,而不是无力注视着它的消逝。我方才说的话也是真的,我不值得,因为在我心里,其实一直妄想着能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拥有你。”
“阿归。”安定明就在邱归逐渐颤抖的眼神中,轻轻拥住了他。
邱归慢慢把手覆上他的臂膀,声音却不见丝毫颤抖:“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看清这种感情的时候,害怕的不是世俗不容,而是自己一无所有,却又变得贪得无厌。”
“所以我理解你的顾虑,你不必如此,我已自私了一次,这就够了。”
安定明抚上了邱归的发尾,“是我唐突,不求无怨。我该向你道歉,因为我不能免俗,又要自私一次。”
邱归低头一看,自己和他已是十指相扣,又听得耳畔细语:“愿同归。”
夜色默许了沉沦,毕竟他们还未行至岔口,需要青涩这块垫脚石,但无论怎样,他们踏过了无疾而终。
我不用日月形容你,
我要将你比作风,
骤雨初歇,
我就看见了你。
“定明,我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嗯?”
“其实我不爱吃橘子。”
“我记住了。”
浅热
隆冬时分的白昼也困顿起来,往往早上到校的时候,天才刚刚擦亮,就连一贯精神好的邱归也经不住地想打哈欠。
但教室里不乏奋笔疾书之辈,笔落在纸上“沙沙”的声响让人听着也不由得心慌起来。
邻桌的文亦刚从补作业的欲仙欲死中解脱出来,却发现身旁的邱归也在草稿本上演算着数学公式,“邱归,你脚还没好,老师不是给你的作业开了‘绿灯’吗?”
邱归头也不转地回答:“我成绩还差的远呢,现在松了就更起不来了。”文亦看他投入颇深,也不再自讨没趣,只是心里纳闷儿:这人和安定明好了之后怎么一学起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文亦把脖子缩了回去,可是还支着耳朵,往常一贯还在伏桌酣眠的安定明抱着一摞卷子姗姗来迟,他听见邱归热情招呼对方的声音:“你来得正好,咱们来对下数学答案。”“我就放在抽屉里,以后你要看直接拿就好。”
然后两人就开始围绕题目展开讨论,文亦这才彻底歇了偷听的念头,顿觉自己也需要一个学习搭子。
所以他自然没有发现,虽然他们的对话无比正经,手却慢慢交叠在了一起。
两人就题目达成一致意见后,安定明又用另一只手甩了甩分量不菲的一大摞白卷。“这是你受伤后还没来得及写的卷子。”
邱归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面容几番扭曲后挤出了一个苦笑,“好,我写。”现实很骨感,道路遥且艰,总之,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他正这样想着,自己的手背突然又被捏了一下。一层皮的触感能有多好,邱归如是腹谤道,却听得身边人轻言:“我陪你一道,别想不开。”
邱归作势要去掐安定明的虎口,语气轻快了不少:“我可是要和你一道走的人,你且看着吧。”
他侧头时眸光微闪,
神采飞扬,安定明在怔愣间收回视线,扬起唇角。
无论这所学校烂成什么样子,也不敢不重视全市的期末统考,邱归明显感觉最近发下来的卷子质量跟之前的比起来,档次都提升了不少,题型也有了创新的元素。
这再次让他学时恨晚,又不免联想,这也许是重点高中学生在高一时就能轻而易举获取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