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见蕖回到一楼客厅,拿走那件外套,重走进来的路线,踏入冷风中。他不是很想回忆与周自秋有关的故事,但毫无疑问的是,周自秋死的当晚,他们见过面。
一周的时间,闻蝉给自己放假,休养生息,快速复原。
蔡嘉莉频繁约她,工作都全然抛却,带她到剧场看过演出,品尝过难以预约的高级餐厅,拉她一起爬山,也去过社交晚会,为她介绍人脉。她恨不得让闻蝉周游世界,以忘却心伤,甚至真的叫秘书查过机票,若非闻蝉阻挠,她们现在已经抵达马尔地夫。
闻蝉对她有愧,周自秋出事之後,嘉莉经常call她,几次直接找上她暂住的酒店,她连门都没开。如果人生是正在拍摄的一部长片,闻蝉认为,嘉莉一定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而她只是一位成功男士背後温驯的妻子,连名字都不需要有。
嘉莉在美国学医,回国後并未第一时间进医院坐班,而是当演员拍戏,在几部男人为主的枪战片中充当戏份不多的「女主角」,影片投资巨大,亦离不开蔡家的鼎力支持。她过足戏瘾就息影,不愿受制於人,乾脆自己开一家私立医院,她资历浅无所谓,有钱便能聘请无数贤才,她做更多的是管理事宜。
不止如此,她性情直爽泼辣,喜欢运动,绝不加班,业馀生活丰富。她回国後不再谈恋爱,只接受以商业联姻为目的的相亲,理性地将男性资源衡量过,优胜劣汰,选择八十分以上的男士约会。
她与周自秋这位表哥气味相投,闻蝉见过她不少男伴,目前尚未决出胜者。
正因为嘉莉和自秋的兴趣太像,她带闻蝉进行的所有活动都有周自秋的影子,闻蝉不想见她,徒增伤感。
譬如这一天,蔡嘉莉又约她打高尔夫。她仅有的微末球技都由丈夫传授,本想拒绝,考虑到球场那边空气很好,全当郊游,蔡嘉莉盛情相邀,於是答应下来。
她曾问过蔡嘉莉兆周的情况,蔡嘉莉一直没有给她回音,她还以为石沉大海,不成想蔡嘉莉直接替她弄清楚一切,就差奉上详实的论文。
蔡嘉莉先问:「你最近有没有回去探望过姑丈?」
她说周秉德,闻蝉摇头:「他不见我的,那天他来医院,听说我只是假孕,你也看得出来,他空欢喜一场,对我很失望。」
「他凭什麽对你失望?又不是你不想怀,讲不准我表哥有问题,不,一定是他周家风水差,总之怪不到你头上。」她对周秉德没有好态度,周秉德伤害蔡漪太深,她怜惜姑妈。讽刺两句,她才想起来要说正题,「兆周要完蛋了。」
虽不是周秉德全部家产,周家是树大根深,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兆周集团一定最为重要,亦是阿公周沛年轻时打下的第一份产业,落到周秉德手中历经枯荣,总算上市,如今走势正好,周自秋猝然离世,兆周竟要随葬,周秉德不啻为失去两位爱子。
闻蝉不算意外:「我姑妈allin兆周的股票。」
「哦,可怜她也成为了一头菜。我不碰股票的,赌徒行为。」蔡嘉莉缺乏一些同理心,事不关己地耸肩。
闻蝉并不在意,她把家庭电话留给慈善会的负责人景小姐,嘱咐她有事打这个电话,手机则整日关机,只为杜绝姑妈的骚扰,姑妈寻死觅活丶装疯扮傻,她招架不住。
「所以到底发生什麽?自秋在时,明明一切都好。」蔡嘉莉一定比她懂得多,她虚心请教。
「表哥疼你,对你一向报喜不报忧,既然帐目出问题,绝非朝夕之事。但讲实话,我不相信表哥会造假。」
「自秋当然不会。」闻蝉也相信丈夫,就算真相不尽如人意,他也一定有苦衷。
蔡嘉莉尽量通俗地给她讲清楚:「首先,你肯定知道股票要如何赚钱,不管散户庄家,只要你迈进这个圈子,都是盼涨的,行业欣欣向荣,大家都好。当然膨胀过度也不是好事,酿成经济泡沫就糟糕了,但这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我要说的是,世界上存在那麽一小部分与群众逆行的另类,他们希望股价下跌,跌得越多越好,猜猜看为什麽?」
闻蝉思忖片刻,运用逆向思维,竟能给出答案:「我大概猜到了。正常来说,应该是先买後卖,所以盼涨。但如果反过来,先将股票卖出,然後在股价下跌後买回,那麽持股数量不变,却能赚上一笔。」
蔡嘉莉面露欣赏,不吝啬夸奖:「你好机灵,有这样的领悟能力,讲不准会是一位炒股天才。」
「多谢,我没野心,也没身家。」闻蝉淡笑,因蔡嘉莉的夸奖而意识到自己尚有用途,人不怕平庸,就怕无用。她好学地追问,「但有个问题,这样赚到的钱一定是有限的,在大户眼中,不过是毛毛雨,而且股票最後不是还要烂在手里?」
「你讲得对,确实是有限的,大佬才不屑做空投。至於烂在手里的问题,其实你再动动脑筋就能想到,他们根本不需要亲自买入这支股票,股票是可以流通的,只要你按时缴纳保证金,想借多久丶借多少都可以,利用过後,再还回去就好,不怕手尾长。」
「有人在故意针对兆周?」闻蝉抛出猜测,她是外行人,觉得这种行为看起来太过恶意。
「不至於吧,毕竟能够做空的股票实在有限,那句话怎麽讲,苍蝇不叮无缝蛋。空投机构都叫取名叫调查公司的。他们要先调查,确定这个对象有内部问题,可以做空,才会建仓,然後出具报告丶引导风向,直到股价下跌,甚至是暴跌,他们达到目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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