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暮初一愣。
他握着长洲娱乐,自然知道,一个极其微小的配角能得到多少报酬。
——他给了她许多的钱,她从不用的吗?
这个问题终于被颜暮初所发觉。
如果她不屑于那些钱,交易如何成立?
院长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又问道:“今天,陪我们朝朝来的是?”
颜暮初没动了。
他下意识的想知道她的回答——
然后,她温和淡静的声音响起:“朋友。”
不是敷衍的语气,甚至还有几分郑重,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真奇怪。
颜暮初不受控制地想,这应当是个很不错的答案。他们因契约而连结,他是饲主,而她是金丝雀。
当然见不得光,所以需要掩饰。
正如他在宴会上,甚至都没有向易衡说出过她的姓名。
但此时此刻,处境两易。那个夜晚,她的眼泪在此刻才终于落下,让颜暮初明白了其中的酸涩。
他原来也会在意的。
日光平平静静地照着,颜暮初往回走去,挥着粉兔子的小胖子在长廊横冲直撞,撞在了他的膝盖上,然后摔倒在地。
他蹲身,将小胖子提了起来,稳稳放好。
回去的时候,空了的行李箱又被填满,福利院的小朋友们投桃报李,送上他们手工做的礼物。
朝笙坐在车上,回望向福利院的目光还带着几分恋恋不舍。
颜暮初看在了眼中。
以后——是不是可以和她一起多来这儿?再让唐颂把公司原有的慈善项目推进得更细致点。
车往前开,停在十字路口。红灯闪烁,他的指尖也微微轻敲在方向盘上。
等安排妥了,他再告诉她——不行,让唐颂说吧。
绿灯亮了。
《应天十九年》正式开拍。
林夏对于今天的戏有点紧张。
在开拍之前,经纪人和他耳提面命过,组里面会有一个逐月娱乐的新人来演葛向薇,和他所扮演的沈寒有着十分重要的对手戏。
在拿到沈寒这个角色之前,林夏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默默无名的状态,勤勤恳恳演戏,直到去年,因为在一部谍战片里扮演一个戏份很重的配角出圈,他的努力才开始被人看到。
《应天十九年》是他从业以来,得到的最好的机会。同组的另外两个主演和他差不多年纪,二十六七岁,在年轻一代的男演员中是少有真正因为演技而为人知晓的。
投资方要自己内定一个角色无可厚非,但是在这个行业之中,许多不经试镜就能得到的机会往往不为人所珍惜,而最后毁掉一部剧的情况,林夏实在看得太多了。
“希望扮演葛向薇的人靠谱一点。”林夏在化妆间里就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小助理看出了自家艺人的紧张,在一旁小声给他打气:“林哥!支棱起来!不要太担心啦!”她知道林夏很重视这个机会,逐月娱乐和鹅桃传媒一同立项的s级古装剧,早在开拍前就已经吸引了很多观众的注意了。
往好了想,起码三个主演都是导演试镜试出来的,配角用新人大概……影响不大?
林夏到底还是压下了紧张,他换上锦衣卫的飞鱼服,配上绣春刀,等走出化妆间时,便成了目光坚毅的百户沈寒。
这是沈寒与葛向薇的第一幕戏。
去往教坊司查案的沈寒无意中碰到扮作舞姬的葛向薇被人刁难。
【神晖九年,应天府中的宵禁早已取消,坊市的界限不再明显,这座建在淮河上的王城,呈现出繁华绮丽的景象。
夜幕还未完全降临,已是满城灯火辉煌,衬得这水上的都城宛若龙宫般璀璨,歌女的声音远远从江上传来,声音悠扬婉转,引得人往江上教坊走去。
但沈寒无心欣赏这样的喧嚣。他所统兵的百户所最近并不太平,淮河上的教坊司五月以来溺死了三个人,应天府水系发达,每年夏日都有人溺死,本不稀奇,然而死的人竟都是与太子一脉拐弯抹角相关的人。
而他派去调查的人都是身手矫健犹为善水的锦衣卫,居然尽数折在了教坊司中。
锦衣卫本就是刀锋上行走,殉职再常见不过,但死的每个人都是和沈寒并肩作战过的兄弟,他不能无动于衷。
况且,他搜集到的情报告诉他,这一切疑点最终都指向了青花会。
他望向这水上的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死去的人无法打破这片醉生梦死的繁华。沈寒按住腰上微弯的短刀,迈了进去。
丝竹声、调笑声不绝于耳,沈寒不习惯这样的场景,他身上的飞鱼服和这儿极不相称,但教坊司中的人见怪不怪,天子脚下,五品官算得了什么,王公侯爵都流连于这片繁华地,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并不值得人多看一眼——除非他今夜也是想来买下教坊司中的花魁的一度春风。
“你若能转完这一百圈,便不教你还我这家传的玉佩。”一道格外嚣张刺耳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个锦衣华服油头粉面的公子哥,面庞生得白净,眼睛却浑浊不堪,一看便是酒色堆里常年泡着的人。
“诶,还得先喝下这醉华庭。”另一个男子也开腔,“你打碎了段公子的玉佩,人连喝酒的心儿都没了。你得帮他喝!”
那白面皮儿的段公子闻言,眼前一亮,他晃了晃手中的醉华庭,满壶酒液沉甸甸地响。醉华庭是后劲极大的酒,不善酒力的人若饮完一壶,一天一夜都缓不过劲来。
他们看着跪坐在面前的少女,她面容生得明艳动人,偏生还有着未经世事的干净,大抵是刚来教坊司没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