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鹤微微一顿。
其实无所谓什么时间,他大可以派助理送到远山别院。只是……他想起阮英最近突兀的变化,又想起今天下午小吴汇报给他的事,目光沉了沉。
沈京鹤收起阮英的册子,缓缓开口:
“今天明天没时间,后天晚上老爷子生日,我会带着你的东西回老宅。”
“到时候见。”
老爷子生日?
阮英顿了顿,想起原主在沈家的处境,在对面挂电话之前急声确认道:“可是我没有收到邀请,合适过去吗?”
这说法已经很委婉了,现实是,不仅没有收到邀请,还是刚被寿星亲手赶出来的。
“没关系”,手机对面沈京鹤声音听起来浑不在意,“你现在还是沈家人。”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那头掷地有声,“没有。”
阮英咬咬牙,只好应下。
第二天的考试也非常顺利,除去沈京舟大呼小叫追着问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被她随口搪塞了过去外,一切如常。
沈京舟显然对原主的事了如指掌,见阮英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三五六的样子,立刻了然道:“是不是秦璐那帮人找你麻烦了?”
“早跟你说了她们不是啥善茬,你不听,非要跟她们杠!”
“咋被打成这样?那几个人瘦的跟筷子似的还有这么大劲儿呢?你打回去没有啊!”
沈京舟本来急的脑门子起火,听见阮英说拎板砖揍回去了,才勉强熄火。
他泄了气,趴桌子上,怏怏地说:“……还行,脑子坏了出息还在,还知道打回去。”
阮英想了想,趁机打听,“我还有什么其他仇家吗?”
“有啊,”沈京舟说起这个稍微来了点精神,“上学期跟隔壁三中的架约了还没打,过年你让我给六中扛把子下的战书也没个后续……英子,你脑子啥时候好啊,咱得把约好了的架给打了啊,江湖人不讲诚信哪行。”
阮英:“……”
她眼前一黑,接不了这话,胡乱敷衍了两句后软手软脚地扭回头,努力忽视身后沈京舟热切满满的目光——天可怜见的,刚重活一个月,她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小命。
考完试,阮英坚定拒绝了沈京舟带她“重温旧梦”找几个人打打架的建议,在对方哀怨的目光下火速离开。
走出校门,她才掏出书包里的手机,给李阿姨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今天要晚点回去。
“你咋了?”李阿姨明显还因为昨天的事情很担心,“又被同学欺负了?在哪,用不用我却接你?”
“不用,”阮英说:“我就是去商场买身衣服。”
——既然明天要去为老爷子庆生,不管对方是否欢迎,自己总要穿身得体的衣服。
可惜原主的衣服她大多接受不了,她自己又没有置办过什么行头,除了校服和几件休闲装没有旁的衣服,整个衣柜找不出一件适合穿去参加老人家寿宴的。
从前在家中时,这些事往往是交给家里的管家打理的,只是李阿姨明显不懂这些,阮英只好自己揣了些钱,独自去商场置办。
她向来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却又知道眼下不比从前,她再没有不计回报为她付出的父母。她需要留些钱在手上,哪天若是真被赶出沈家,也能支持她继续读书。
阮英挑挑拣拣,买到一条白色连衣裙,一双黑色皮鞋,又选了一条质地普通的珍珠项链,廖做点缀。
买完东西、要离开商场时,路过一片明净的奢侈品专柜,专柜陈列台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款漂亮的珍珠手表。
样式熟悉得刺眼。
阮英目光一时被吸引,她站在原地看了两秒,不受控制地走过去。
脚步在那块展柜前停下,阮英看着展柜里的珍珠手表,微微出神——这块手表,跟当初外公送她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
三排珍珠并作表带,银白色表盘,淡金色指针,椭圆的表盘外镶一圈银色碎钻。
当初外公送给她的那块表,她喜欢得紧,日日戴在手腕上。
她父亲一边感慨这块表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过分奢靡,一边见她这么喜欢,又去买了不少珍珠的小玩意儿回家。
“……”
“小姐?”身边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阮英骤然被拉回神思。
叫她的人是位年轻的女售货员,穿着标准的黑色制服短裙套装,哪怕对着穿了身校服的阮英依然态度良好,“是喜欢这款手表吗?喜欢可以拿出来给您试戴。”
阮英闻言,目光下落,停在这块表的售价上,金底黑色写了好长一串——阮英擅于心算,几乎立刻算出,这个数字约等于她今日消费总额的四十三点八倍。
简而言之,她买不起。
阮英微顿两秒,很礼貌地回复对方:“谢谢您,不必了,它对我来说太贵了。”
她轻一颔首,在售货员微微错愕的目光下提着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直到走出商场大门,一直没有回头。
人不该总是沉溺在过去,阮英想,她需要跟这块买不起的表告别,就像要跟回不去的一九三九年彻底告别一样。
第二日是周末,哪怕刚考完试,各科老师仍然留了不少作业。
阮英白天做了几套卷子。快到傍晚时,她看看天色,放下钢笔,简单洗漱后,换上已经提前洗净熨好的衣物。
布料普通但剪裁精良的连衣裙、软底皮鞋,珍珠项链,阮英一一穿戴好,对镜盘起脑后的长发。
阮英出来时,李阿姨刚巧从厨房出来,看见楼梯上的人,当即晃了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