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色的长羽轻飘飘飞至半空,跃出了一星黑焰。
火舌将羽毛灼食而尽,只留下单薄飘零的羽茎。
这羽茎最终落到了顾亭尘的掌中,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倏忽间化作了齑粉。
此番情景,令苏伯琼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佩剑,也是在眨眼之间化作碎末。
顾亭尘瞥来一眼,左右副使心领神会,分别掐出一诀,只见二人都幻化成了虚影,随即穿过诡阁外层,撇下了几根双色交叠的长羽。
随着左右副使身影消失,遥遥传来了几声凤鸣。
——
诡域之内,各类咒术阵法颇多,大都诡异难测,又从亲眼见过的修士口中进一步夸大,一传十丶十传百,仙门内外都对此十分忌惮。
然而苏伯琼身在诡域多日,心知这些阵法同仙门当中的并无太大差异,只是还需些引子。
就算是仙门阵法,也难离灵器法宝作为护持之物,何况是诡域当中的阵法。
不知顾亭尘为何这时候思及启开一阵,但这想一出是一出是诡君常态,苏伯琼不以为怪。
苏伯琼问道:「你既已打算赴蓬莱府,又为何在此设阵?」
「你内性聪明得紧,不妨猜猜?」顾亭尘一笑,周围顿时燃起了滚滚黑焰,自然而然绘出了圆圈,将苏伯琼圈禁在内。
随着顾亭尘落下一诀,圆圈边火焰燃烧得更盛,衬得诡君眸中也烈火腾腾,平日幽深的眼底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微光来。
苏伯琼只觉得此时虽然丛丛黑焰仅有一步之遥,但是并未有灼热之感攀上肌肤,反倒是……
有些过分熟悉的酥痒滑过肤表,令他不由将一手抚上了自己的脖颈。
他身上刻纹在这时候再度泛起光来,随後慢腾腾地扭曲转行,每一笔在顾亭尘的意念之下蜿蜒挪移,划拉下既轻描淡写又缠绵不尽的触感。
又是痒,又是……
难以启齿的几分舒心……
察觉到这一点,苏伯琼眉心顿时一跳。
横竖撇捺纷纷窜上心口,刺过一丝痛来,令他又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刻纹笔画在身上流转,就如同不久之前顾亭尘的手指在他肤表之上肆意点缀,最终集聚於心口,就如同心口扎上了一剑,令他骤然万分清醒。
然而顾亭尘又是惯态地一勾手指,苏伯琼便由心口之力相引,忽地就来到了诡君的身前。
顾亭尘拾起他的一只手来,赏玩似的揉捏了半晌,又忽地垂眸,拎起他一根食指来,竟是含。吮了起来。
指尖的温润反倒令苏伯琼後脊都掠过了一阵凉意,可越是退缩,顾亭尘偏就更不放过他,一只手分明还能活动,却只能在顾亭尘的桎梏之下挣扎。
「脸红什麽?竟还不习惯?」顾亭尘眼中含笑,一眼望去似是无尽深潭,附着魔音摄心,轻易能操纵他人神智,「那本君会多教教你,如何习惯。」
墨影见状,吓得一躲,同左右副使一样,晃成了虚影,窜出了墙去。
·
苏伯琼额间沁出了一层冷汗,旋即凑着气力一聚灵识,一道银色弧光立即跃过黑焰,掀来一阵气浪,随即狠厉一斩,凌空之劲道终於令顾亭尘松开了手。
顾亭尘两指捻住长剑剑尖,又是施力一折转,剑光在他面容上扫荡而过,映出了他眼眸之中饶有兴致的一抹意味。
苏伯琼心念一诀,剑身又是一颤,在顾亭尘的刻意纵容之下又横抡出了一缕弧光,接着回旋半周,看似是要击上顾亭尘的面门。
顾亭尘轻落下一声笑来,身形灵活避闪几次,又将剑尖捻於指尖,才将长剑散开的气浪堪堪止住。
「本君是一时忘了……」顾亭尘语带调笑,抚过苏伯琼因为佩剑泼出的气浪而有些凌乱的长发,「这外界流传的你持剑的风姿卓然,无人可比。」
苏伯琼微蹙眉头,长剑便又一颤动,是在回敬顾亭尘的嘲弄。
「可惜到了本君手中,你的剑法无从施展。」顾亭尘接着道,「当真可惜,当真也是万般罪过。」
这话分明应是叹惋之辞,到了顾亭尘口中,却是满满当当的讥诮。
苏伯琼道:「未在此地施展蓬莱剑术,可也真是遗憾。」
同诡君相处有些时日,言辞也受其影响,沾染了些讥讽之意。
「你是该感激本君,还容你有喘息的馀地。」顾亭尘却是心情极好的模样,「说不定哪日,本君还能容你在此地继续修你那蓬莱府剑法。」
佩剑仍被面前之人所控,苏伯琼盯着顾亭尘的眼睛:「就算你容我修习,到头来也是为了自己,说不准是谁宽厚待人。」
顾亭尘听他此言,却是被逗笑了,道:「所谓宽厚,不过是任由他人在自己身上讨得便宜。」
苏伯琼也是一笑:「诡君心有谋划,是万不会让他人占得丝毫便宜。」
「确是如此。」顾亭尘唇角上扬,「身为本君的炉鼎,你要修习的可远不只这个。」
苏伯琼苍白的脸上仍留着方才勾出的淡笑,但此刻心念一动,却是反问顾亭尘:「是麽?」
黑焰之上再次掠过了一阵强风,顾亭尘脸侧划过一丝锋利的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出了一缕腥红来。
苏伯琼在此时召回了利剑。
长剑归收,银光收束为一线,最终凝结为掌下的一星。
偏是在这个时候,这剑得以收归入灵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