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见南淮笙没应声,於是苦口婆心地说:「少爷可得自己精细着点,这麽多年傻过来好不容易撞聪明了,这要是再给撞回去那多亏啊。」
李太玄骑在马背上憋笑,要不是看世侄脸皮薄,他能当场仰天大笑再赋诗一首以作纪念,无他,实在是这位崔管事说话有些意思。
南淮笙吃瘪,但他还能怎麽办,只能十分大度地把崔二原谅,谁让这崔二是真这麽认为的呢。
不过他这会儿也没工夫跟崔二争论傻与不傻的哲学命题,他急着翻找纸笔嘞,要知道就在刚才,大名鼎鼎千古流芳的谪仙人吟诗了!
快到中午,李太玄朝车中的南淮笙说:「世侄,前方有座小城,城中便有渡口,我等在城中歇个脚,下午便坐船南下。」
南淮笙打开车门说:「都听李世伯的。」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李太玄所言小城中,众人在一家客栈落脚,南淮笙下车後便有小儿迎了过来。
马车後还跟着数名做小厮打扮的骑马护卫纷纷下马,不动声色地拱卫在南淮笙左右,这些人中有南淮笙之前在秦王府见过的,显然秦寒之安排来护送他的。
他之前听崔二提起过,年初两人是随南家的商队一路进京,加之尚书府丫鬟小厮都齐备,所以南家只派了崔二一人随行,这次回秦淮不与商队同道,秦寒之恐是怕他路上遇险才有此安排。
南淮笙心中熨帖,他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们不用担心。
小二在南淮笙和李太玄之间左看右看,最後转着脑袋热情地问道:「几位贵客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记得上些好酒。」
李太玄随手一掏就要付钱,南淮笙连忙抢先一步将银子递给小二,叮嘱道:「店中若无,便有劳小二哥去别处寻几壶,再来些好肉好菜,多的全当辛苦费。」
小二一听越发热情起来,鞍前马後将南淮笙一行人引进客栈,又寻人将马匹带去後院喂草料。
在桌前落座,李太玄取出荷包就要递给南淮笙,南淮笙连忙推辞。
李太玄说:「哪有让晚辈付钱的道理,」
南淮笙心想他更没有让诗仙付钱的道理,况且这次他还是那个顺道要劳人照顾的人。
他笑道:「此去江南小侄乃是回家,世伯可要给小侄留个机会一尽地主之谊。」
李太玄正待反驳,就见南淮笙让崔二拎了一只食盒和一坛酒进来,南淮笙接过酒坛拍开封口布,一阵浓郁的酒香便牢牢抓住了李太玄的嗅觉。
他嗅动着鼻尖细闻片刻,问道:「莫不是聚云楼的桃花酿?」
南淮笙微微一笑,怪道是酒中仙,这招果然见了奇效,他说:「世伯好眼力,此酒乃是聚云楼的少东家今日临别所赠,如今喝一坛少一坛,他这会儿恐怕正在楼里心疼呢。」
李太玄哈哈大笑,拍桌说:「我今日倒沾了光世侄的光,终於能再品此酒,」他感慨道,「前两年听闻聚云楼老东家离世,後来这桃花酿便再也买不着了。」
「此酒便是那位老东家亲手所酿,再由姑苏运往各地聚云楼分号,是以今後想喝上此酒恐怕只能看少东家能不能继承老东家这门手艺了。」南淮笙一边说着一边为李太玄斟上满满一大碗桃花酿。
李太玄闻言一改豪饮做派,端起酒碗细细品尝起来,片刻後,他放下酒碗感叹道:「果然还是老东家的手艺醇正,当初我上京时便住在聚云楼,那是日日都要饮上一壶。」
南淮笙听得心思活泛起来,开始琢磨着有没有可能督促一下唐孟龙这个少东家把这门手艺重新发扬光大。
他一边想着一边揭开食盒现出其中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来,南淮笙看得口齿生津,他将其中菜品一样样取出,朝李太玄介绍道:「这些佳肴乃是蜀地苏西山苏公子亲手所烹,苏公子极善厨艺,就连聚云楼里的大厨都对他推崇至极,世伯快尝尝。」
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苏大佬的厨艺他自己都还是今日第一次领教。
美酒当然要配佳肴,李太玄一块酱汁秘烹方肉放进嘴里,酥软多汁的酱肉入口即化,他不由大快朵颐,一连吃过数块才终於舍得停下筷子说话:「口感极其鲜美,如此肥而不腻的肉食我还是第一次尝到,让人一品便可回味数载,这位苏公子定然天赋异禀。」
南淮笙也美滋滋地尝过一遍,心想不愧是流传千百年的名菜,苏大佬果然食神转世。
酒足饭饱,李太玄十分惬意地捋了捋胡须,感叹道:「当真是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今日之席我怕是要回味三载!」
南淮笙正用锦帕擦嘴呢,他耳朵一动便顾不上形象,直接丢开手帕从大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又拧开一支细竹筒从中取出一支毛笔,随後飞快在手册上记录下这条背过无数次的名句。
李太玄看得稀奇,朝南淮笙问道:「世侄在作甚?」
南淮笙收起毛笔抬眼看向李太玄,笑嘻嘻地说:「小侄在为世伯记诗。」
李太玄:「记诗?」
南淮笙连连点头,像只打着坏主意的狐狸却又表情单纯地说:「世伯既有佳句,小侄自当为世伯记下,日後世伯若是兴起,才可将诗赋集结成册刊印成书啊。」
李太玄这下来了兴致:「集诗成书?」
这时,旁边的崔二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夸道:「李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时候少爷才促成了两本诗词集的刊印嘞,卖得可好了,那些书生为了抢书差点没打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