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像垃圾一样丢在王府院子里,司循手脚的力气根本不足以离开地面一点,他侧倒趴在冰凉的地上,呼吸粗重的听着脚步声慢慢靠近。
他们又见面了,仍是从前那样,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他命如蝼蚁陷入尘埃。
「你个贱人,怎麽还没有死!」
王妃生气的一脚踹在司循胸口,看他挣扎不得,呛咳的按着胸口,脖子竭力後仰在地上,心中说不上来的痛快。
害死她儿子,是怎麽还有脸上门的?
蓦一看到他长袍压襟上戴着的凤纹同心如意佩,沃卓尔·怡宁暴躁如雷,一把上前扯断狠狠砸碎在司循眼前。
「不要!呃……」
看着他瘫在地上屈辱挣扎,想要护住玉佩的样子,王妃只觉格外讽刺。把他儿子骗的团团转就算了,还敢张扬佩戴沃卓尔皇族的传家之物!
司循流泪,满眼恨意的握紧了拳头:「锦年嗬……呢……我……嗬嗬……有权……见见他……」
他心口疼的甚至没有力气支起脖子。
王妃怒极反笑,拂袖半蹲掐拽他羸弱的右臂,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有什麽权利?真是可笑!」
「我……嗬……养的咳咳……」
「所以你怎麽狠心害他死呢?!」
当年脑出血右半身功能障碍,平时司锦年小心保护,谁都不让碰,如今他不在了,王妃故意将蜷缩发抖的右手狠狠往地下砸。
司循痛的几乎要昏过去:「我……没有……我知道……他受伤了咳咳……让我……见见他……」
他扯着嘶哑的气音求她,刚一碰到王妃的裙摆,就被她又一脚踢踹到了肩膀。
沃卓尔·怡宁心中有恨,但并没有到真的到要杀司循的地步。生气的叫人给他点颜色,怎料还未动手,就被突然跑来的云晓给拦住了。
她们用沃语说了些什麽,司循一点也听不懂。
但王妃慌张离开後,云晓说给他的话,彻底将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一命换一命,我大哥既然选择要救你,也是他命该如此。司伯伯活了,就好好珍惜生命吧,你想见的人没死,但医生说也醒不了。看在我大哥陪了你十八年的份上,就不要跟我母亲再闹了。」
从前不知道,原来津城的秋是如此这般的冷。
司循面如死灰的咳了红,他被送出肃亲王府的时候,许久不发作的哮喘凑了回热闹。失神的看着外面的夕阳,司循才慢慢反应过来,也许司锦年真的没了。
他盼了很久才好不容易长大的小朋友。
再也回不来了。
人生聚散本是常态,他原先以为是司锦年缠着他,到现在才知是自己离不开司锦年。该放下的时候没有放下,该重生的没有重生,说什麽年年岁岁不相负,结果事实证明,他跟他从一开始就都是错的。
第80章冬雪寒
司循一个人住不下去院,坚持几日不再发热後,就任性的搬回了老宅去住。
生活渐渐步入正轨,除了日常复健老宅会有外人,其馀时间他总是静静坐在司锦年的房间,时而看看他留学寄回的书信,时而翻阅他外语写的论文,摩挲他们当初唯一一张合照,直到深夜药效发挥作用沉沉的睡去。
「这个月照例拿钱给玄月公主。」
说好要养司锦年一辈子的,司循这半年都有吩咐贺伯按时去送钱。王妃不许他踏进肃亲王府,不许他见儿子,他也不计较。不过事情并非完全没有转机,次年二月农历除夕这日,趁着王妃公务外出不在,云晓差人来请打算偷偷带他去看大哥一眼。
闻听这个好消息,司循激动的让贺伯赶紧帮他换衣服,药都来不及喝,就命人匆匆准备去王府的东西。
「做一碗栀子茯苓藕粉带上,锦年从前最喜欢了。还有前些日子新裁的衣裳,全部给他包好。从鸿一法师那儿请来的长命锁呢?去拿来,我等下亲自给他戴上。」
因情绪的波动,虚放腿间的右手簌簌发颤。
贺伯将他扶抱上轮椅,仔细整理褶皱的衣服,穿好鞋袜後难免有些担心:「外面还下着雪呢,先生莫急,拿个手炉去吧。」
自入冬津城风雪不断,司循畏寒别说外出,连床都没下过几次。
清楚自己没资格逞强,司循强压喜悦点头应「好」,将精致的小金锁揣进手怀,迫不及待的坐上了去肃亲王府的汽车。
王府正门曾经被自己两枪打烂的府匾并没有换新,想来是王妃心情郁闷也没功夫在乎这些杂事。
司循摇着轮椅跟在云晓身後,他的手没力气,没两下就被远远落在後面。他有些着急的张口换气,无可避免的吸入冷风又开始咳嗽。云晓停下脚步,示意侍卫去帮忙。
轮椅平稳压过前堂後院,在快要到存菊阁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他最大的障碍。
王妃怒发眉间:「谁让你带他来的?」
「母亲恕罪!」
王妃临时改变主意没有外出,直接打的云晓措手不及,见主子发威,除司循外众人纷纷下跪请罪。
「所有知情者去领二十军仗,沃卓尔·玄月,你作为沃洲国皇储最是可恶,罚你三日板着之刑,若再敢通敌就再不要回来。」
王妃对司循多说无益,训责完众人後拂袖离去。
希望在一瞬间被掐灭,云晓不敢反抗,毫无意外将人带轮椅给丢出了王府。司循摔下轮椅的时候,整个後脑都是刺痛的,他的大半身体接触在冰冷的雪水上,不等贺伯跑过来,从手脚开始慢慢扩散到全身止不住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