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老,你在替魔尊说话吗?”有人沉声开口道。
“不,魔尊再如何也是功不抵过,裴某只是想诸位看清局势。”裴铮淡然道,“一方是立场未明的‘叛徒’,一方是动荡的魔界封印。叛徒那方,是十年前安定北域的魔尊和为仙门征战十年,收复无数失地的练虚剑尊,而动荡的魔界封印里只有无数啖人血肉的魔物。”
“林祈云对追杀他的世家修士一个未伤,”裴铮站起来,“而那些世家修士带回来的,是他用练虚修为朝天道立誓的消息——十五日内,仙魔战争再度打响。无论私仇恩怨,都不应伤及万民众生,不是吗?”
清润的话音落下,苍梧世大殿内重归寂静。
求索仙道的修士们面面相觑,在一片空旷的无声里,心思发生了倾斜。
*
而在苍梧世玄漱峰顶之上,笔仙正站在一处灵洞禁制前,通过水镜看着这一切。
他神色平静,将手里的一只春桃放在脚下墓碑上,春桃鲜艳,像是刚从枝头折下的,还携带着剔透的露珠,明亮的艳色给雪山灰石添了一抹彩。
耳畔传来不轻不重的声响,笔仙敛眸转眼看去,细细风雪中,苍梧世的代掌门正拢袖踩雪,朝他走来。
“您不担心吗?”代掌门声音沧桑,侧眸看了一眼灰石墓碑,走到笔仙身边道,“再不插手,殿内所有人都会被裴铮说动,届时讨伐毫无兵力,对局势就不利了。”
“现在难道有好到哪里去吗?”笔仙关了漂浮在身侧的水镜,轻轻弯下眼角道,他笑起来就亲和非常,也不知笑意几分真假,“裴铮是这样的啦,萧宴池掌门游历的时候就能把世家说得哑口无言,插手也说不过他。”
“您似乎并不在意。”代掌门转身面向墓碑,皱纹堆叠的眼皮向下舒展,眸光落在了灰石墓碑的两个人名上——
祭吾师萧氏宴池。
祭吾师林氏祈云。
墓碑虽立于寒山之中,被风雪摧残多年,却没有什么破败腐朽的痕迹,反而碑石完整,字迹清晰,像是有人时时扫洒,春桃的花瓣落在墓碑底,在寒风中打着旋。
代掌门复杂的看了一眼笔仙。
“没事,裴铮说出口的东西,都只是建立在祈云这么多年无声积累下来的信任上嘛。”笔仙道,“有时候觉得世家心思真是复杂,明明痛恨祈云,却还是会被十年征战的奉献跟威信影响,这世上就不能有纯坏或者纯善的人吗,这样我以后安排命运得有多麻烦。”
“……”代掌门沉默了一会,道,“您想做什么?”
“杀人啊。还能做什么?”笔仙转过头,朝他粲然笑了笑,“祈云敢跟天道立誓,不就是告诉我生死局他已经准备好了?要么我死要么他死,纠缠这么久,总不能不赴约。”
“那天去龙溪追杀祈云的人,过几日会接连横死,动荡的魔界封印也会平稳下来——当然,我也就是能控制魔物,松动松动封印,没本事让它不破,毕竟王闲眠的元神太弱了,算算时间,撑十年已经够好的了。”笔仙双手负在身后,越过代掌门,朝灵洞走了过去,“后面泼脏水的事就麻烦你了,掌门。”
代掌门虽早就习惯了天道这样对人命轻浮的态度,此时此刻,不免还是有些暗自心惊。
寒风朔雪中,他手心出了汗,“若让百家先围剿林祈云,魔界封印会晚一些破吗?”
笔仙疑问的回眸,一脸理所当然,“当然不会啊,不是说了吗,我没本事让它不破,十五日内肯定全面崩溃。”
“那先行围剿林祈云,再去对应倾巢而出的魔物,”代掌门咬了咬牙,“大人,人间会变成炼狱。”
笔仙站在灵洞的暗处,闻言静静的看了代掌门一会,忽然笑了起来。
“有什么关系呢。”
代掌门心下一悚。
“这是个机会,摧毁那个外来系统的机会。它的两个主角我杀不死,但仙门围剿,以林祈云的性子,就可以杀了他,想必那个蓝屏蠢货现在正因此暴跳如雷吧。”笔仙耸了耸肩,“代掌门,死多少人都没关系,只要外来者剔除了,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笔仙垂下眸,神色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命运安排之中,所有人,都可以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