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轻絮收回腰牌,耳边敏锐的捕捉到渐近的脚步声,随后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隐隐有几分悲天悯人的神色,“真遗憾,看来明年的今天势必需要有人替你们添上一炷香了。”枉然之姿轻言危凛,匕首寒光乍现。
纵使恐惧占据了主导位置,家丁多少也算训练有素,随即握紧长枪严阵以待。
“你们做什么?”有一人步伐轻盈。
在这位年轻人出现的瞬间,家丁们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松了口气。
言轻絮全然没有半点失望的神色,反倒是津津有味的欣赏着家丁突变的神情,待对方走近,言轻絮饶有兴趣的偏过头,熟络的语调全然听不出假装的意味,“大哥,好久不久,甚是想念啊。”
刚刚来到将军府门前的这位年轻人,正是言轻风,言将军的长子,也是幽昙曾在苏州见过的那位少将军,前不久刚刚被提拔为了镇北将军。
骤然放大的瞳孔出卖了言轻风的错愕,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言轻絮,好不容易从记忆中扒拉出一个名字,却迟迟不敢相信。
“不认识我了?看来,大哥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屡次抢功劳、踩着同伴得到加官进爵的机会,这样的殊荣你用得还挺舒心。”放低了音色,言轻絮侃侃而述,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推测有没有出现偏差的可能。
“你……”言轻风鲜有的涨红脸,他在人前一向是大义凛然的作风,就连那些官场上的老狐狸都挑不出他的错。但那些抢功劳的小手段,他的确是做了,如今被当面点破,纵然沉稳若他,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颤抖,“言轻絮!”
“不用这么急切的唤我,此行的初衷本就是为了诸位。”言轻絮淡淡的一笑,忽视了言轻风面上的神色,手中的腰牌明确彰显着他的出生,“如此可是足矣?”
言轻风暗自捏紧了拳,狭长的丹凤眼隐隐流露出战场上才会闪现的杀机,“放他进去。”
言轻絮冷冷的目光扫过已经迫不及待退到两边的侍从,自然不曾错过言轻风紧紧放在身上的视线,只收入眼底后便不再留心,“有劳大哥。”
言轻絮要回来的消息并没有提前告知任何一人,因而候在正厅的言家众人只知晓言轻风的到来,当看到率先出现的美貌少年时尽皆显现出诧异的神色。
有位姑娘更是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她是言轻灵,也是曾经在孩提时代打过言轻絮的那个女孩儿。
言轻絮率先一步站在言轻灵面前,指尖状似不经意的捋过对方耳边的碎发,“阿姊不认得我了?我可是会很伤心的,难为我这些年对阿姊日思夜想。”
本该是浸透着暖意的问话,自言轻絮所述完毕后,竟无端升起一阵恐惧,言轻灵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镇静,出口的声音中是止不住的颤抖,“是轻絮啊……”
言轻絮松开手,颇为满意的望了一眼言轻灵,娇俏的女子一席浅青色齐胸襦裙,腰饰纯白色的锦带,乍看之下端的是名门闺秀,佳人千金。许是出于恐惧,原本红润的脸颊亦是苍白的透明,平添了三分怜悯之态。
“二哥,你既身子骨弱,这般虚设的礼节大可免去便是。”没有在言轻灵身上花去更多的时间,言轻絮注意到了言轻灵身侧的白衣公子。
这白衣公子在小厮的搀扶下仍旧显得有气无力,连带面色亦有些不好,当真是病态的苍白,甚至隐隐可见青蓝色的血管。他是侧室生的庶子,言轻尘。
“大哥凯旋而归,轻尘不敢不迎。”言轻尘抬起头,虚弱的笑了笑,阳光透射而下,近乎透明,“轻絮……”未说完的话伴着不住的咳嗽声被咽回,生生堵塞了呼吸,纯白的衣袖上沾染了点点落红,“抱歉……”
“无妨,二哥身子染恙,这些虚礼便不必遵循了。”言轻絮自小厮之手接过已经无力支撑站立的言轻尘,抬眸望了一眼还在震颤的小厮,“去准备些吃食给你家公子。”
“言轻絮,不过乡野之子,岂容你放肆!”言轻风缓步立于言轻絮身后,不怒自威的气势令原本已经将欲起身的杂役纷纷跪地。
言轻尘习惯性的想要行礼,碍于言轻絮的力道生生被制止下。
“大哥,镇北将军很高的官吗?”镇北将军正是言轻风近期被提拔到的位置。
言轻风一愣,没想到言轻絮会出这般问话,“此言何意?”
“是吗?你既然以镇北将军这一辉煌的名号命令乡野之子,想必这头衔不见得有多么威名。”言轻絮含着笑意,不再搭理已经彻底被无视的众人,将言轻尘小心翼翼搀扶到卧房。
不过是片刻的站立,言轻尘已然有些支持不住,混着药草气息的温茶灌下喉咙,才勉强得以恢复片刻的力气,“你又何必如此,明明……”
言轻絮从小厮手中接过方才煎熬好的汤药,小勺轻轻搅拌着还没有完全化开的汤料,“二哥一再忍让,便是默许,也怪不得他人。”言毕,将盛着汤药的碗递到言轻尘手边。
“本也怨不得人,只怪自己不争气罢了。”言轻尘乖觉的接过,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有劳为我费心了,也别太难为彼此……我这身子,怕是要过不去了……”
言轻絮站到窗边,自内而外,将春色尽皆收入眼底。
“不说这些了,你此番归府,想必是已下定决心……”言轻尘半躺在椅子上,已经空下的碗被见状的小厮所收走。大抵是汤药的效果,言轻尘原先并没有色泽的面上慢慢涌现出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