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萱萱故意说话激他,谅他也不敢在当下对她如何,便使了浑身解数发泄。今日事今日毕,今天所受的气,她如果在当下不发泄出来,只怕会让她难受一整日。哪怕以后他要伺机报复,那便也是以后才需考虑的事。
现在,她只想赢。
“我不会怎样。”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让裴萱萱误以为他是要运功与她大打一场,甚至还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不料,他竟只单纯伸出那没有捂过伤的手,轻轻替她捋起耳边被他吹乱的鬓发。
脸颊贴于她的,薄唇轻启,裴萱萱听到他在出声前浅浅叹了口气,继而便听到他言道。
“师姐抢走我的功劳,而我抢走师姐。”
“这很公平。”
说完这话忽然,田渊柏如一个疯子般猛地将裴萱萱推开,接着仰天大笑,将原本把二人层层围起的同门吓得让了个道,他便顺着这道离去,留下了站在原地凌乱的裴萱萱。
疯子!
田渊柏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疯子!
原来他还是没有打算放弃自己的执念!
裴萱萱气得将双拳握紧,一直瞪着那渐渐消失在远处的背影。
别来无恙
“所以,就是这妖物伤了你们?”
华竹掌中捧着一个白色的瓷瓶,站在法阵内。
方才被放出的妖物在此刻又被他施术收了回去,只剩下缕缕黑烟仍弥漫在房内久久不散。
“是。”
裴萱萱恭敬地对着他行了个礼,却是一副忧愁的模样,视线亦从未从瓶上挪开。
“这邪物很是奇怪,明明我初探查之时,它显出的妖力十分微弱,可当我与它交手后,这小小的家伙竟展现出了强大的力量,差点将我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找到身旁不远的大宽椅坐下,背靠上去,长叹了口气,对上华竹看向她有些担心的眼神,她咧开嘴朝华竹笑了笑。
“师尊不必担忧,我受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虽之前伤得较重,但我身强体壮,恢复得也快。”
其实,她最不敢提及的便是那“以命换命”之咒。若是不小心被华竹知晓自己使用了禁术去用命救人,只怕是要被华竹罚好几个月的禁闭。
言罢,为了赶紧跳过这个话题,也害怕华竹不信自己伤已痊愈,裴萱萱立马下椅正对着他的面,打了套滑稽的军体拳。
“您看,真的没事。”她在华竹一脸迷惑的表情下收了拳,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以证自己确实无恙。
华竹看到她故意耍宝似的乱挥拳,猜到她是为了让自己放心而做,便也随着她笑了。
窗外的柳树恰逢被一阵风吹得扬起,无心引起了裴萱萱的注意。
不知不觉,竟到了小柳抽条的季节。
裴萱萱在内心掐着指,想算算自己到这的时日究竟有多长了。
正巧,华竹那张温润得如同嫩色柳条儿的脸适逢与窗外的景色相呼应,而他那头好看的白发,犹如飘飘的雪白柳絮,亦如雪般纯洁优雅,令她全然忘了自己方才想要做什么,只呆呆欣赏着师尊好看的脸,不知不觉,便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华竹被她莫名的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侧了侧头看她,眼神有些迷茫,便如一根细细的嫩条不小心抽到了她的身上,除了给她带来一些奇妙的痕痒,更多的,是令她止不住赞叹柳条的鲜嫩。
“是为师考虑不周,没有亲自下山去探查再让你们前去历练……”
“让萱萱受伤了。”
尽管看到裴萱萱已无大碍,可华竹还是对自己责备不已。毕竟裴萱萱对于他来说,是难得的至宝,是他捧在手心都害怕化掉的美丽冰雕,是他手把手费尽心思栽培出来的最佳继承人。
同等状况下,他宁可自己出事,都不愿看到裴萱萱出事。
可身为未来的掌门人,必定是要有实力的,如若不去多加历练摔打,又怎会成材?
正是抱着如此矛盾的态度,华竹打一开始便在内心来回拉扯着,以至于时常将自己折磨得不轻。
他看着裴萱萱此刻仍挂着一个天真的笑,心下却觉得如同被千根针刺过一般疼。
他是爱她的,却又不得不将她这只幼鹰一次次丢下山崖,让她自己学会飞行。
“师父?”
发现华竹一直盯着自己陷入了沉思状,裴萱萱有些奇怪地对着他挥了挥手,这才把华竹唤回了神。
“我真的没事了,你不许怪自己。”起身靠近,裴萱萱双手熟练地攀上他的手臂,脸颊也跟着贴了上去,然后像只小猫一般蹭了蹭。她犹记得,在那混浊不清的记忆中,裴御萱素来都是这么跟华竹撒娇的。
“为师知道了。”
溺爱地揉了揉她打理得当的发顶,却不慎弄歪了她的发簪,华竹瞬间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心中不禁泛起朵朵涟漪,对她的怜爱亦多了几分。甚至,还忍不住捏了捏她一直抓着他手臂的细长手指,直到她笑呵呵松开了挽着他的手,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华竹承认自己对她有私情。
尽管,从一开始他便不断在内心提醒自己要将她视以徒弟来看待,可他的这个心爱的徒弟如此聪慧,美丽,优秀,但凡是与她有所接触过,谁又能忍住那被激起的倾慕之情?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知晓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越陷越深。
看不到她会焦虑,每日没有她的拜访会伤心,她若是受了伤他甚至会感到痛彻心扉。
那种爱而不得之感,便犹如钻心刺骨的疼般反复折磨着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