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时候攒的布头颜色对不上?,就得去别家淘换。
钟春霞拿着布头离了三弟家的船,当晚就把这一档子事同钟洺讲了。
晚食桌上?,她大侄子分来一碗虾酱,说是旁人给的,一吃就尝得出滋味上?乘,再?加上?卢家因虾酱起的事端,钟春霞哪里还猜不出个中因由。
故而她不仅讲,还要?细细地讲。
最?终一席话说得她口干舌燥,喝一口水润罢嗓子,钟春霞紧接着意有所指道:“说来乙哥儿也?是个能干的小哥儿,纯是让刘兰草给磋磨地耽误了,现下?大家伙知晓他手里掌着能生钱的虾酱方子,模样也?不赖,保不齐就有人撇开什么六指的忌讳,上?门去说合。”
这其实是很现实的事,苏乙无依无靠,日?后他进了谁家门,方子岂不就是谁家的。
钟洺本来正理着细渔网,找寻有没有破口的地方好补一补,在听钟春霞讲卢家事时,本来没破的地方也?生生让他用梭子扯出一个来,越补越完蛋。
好在全听完后,他反倒不担心?了。
苏乙没在刘兰草手下?吃了亏,反倒借此把虾酱方子的归属抖落出来,这样一来,刘兰草以后惦记他的银钱,心?里还要?多掂量三分。
且刘兰草到底看重苏家给的好处,势必也?不敢真把苏乙赶出去。
但想?让小哥儿过上?好日?子,首要?是让他彻底离了那个家才好。
白日?里哥儿的一颦一笑映在眼前,他心?里和被八爪鱼用爪子挠了似的,却不知苏乙待他有没有那份心?意。
送走絮絮叨叨,已经开始盘算彩礼该备多少的二姑,钟洺烧了水和小弟轮着进船舱擦身洗漱,脏衣服脱下?来丢进筐里,换上?干净的小衣睡觉。
他替小弟拆了辫子,“明天多半天不会太好,大哥不出海捕蛰了,咱们在家洗洗头发。”
钟涵乖乖应是。
多多现今在船上?有自己?的新猫窝,是钟洺在海底下?寻到个大贝壳,愣是捡了上?来。
钟涵爱不释手,特地放了自己?穿小的衣服进去铺一层,多多对钟涵的味道很熟悉,衣服进去后它也?乖乖进去睡。
夜里贝壳窝就在钟涵身边不远处搁着,他渐渐养成?习惯,手要?搭在猫毛里才睡得着。
和猫一起哄睡了小弟,钟洺轻手轻脚地敲开一块船板,从下?面的夹层里搬出家中钱罐,去了靠近舱门的地方,撩开半边帘子,借着外面映入的月光数钱。
算来,距他发觉自己?重活一遭,已过去月余,一个月里攒的家底,倒比他上?辈子浑浑噩噩十几年的还多。
撇去最?早卖了江珧,加零散海货得的六两几乎没动?,后来又?卖了两回龙虾、一回鲍鱼,进账有五两过半,期间断断续续散卖的鱼虾,合在一起也?有一两半上?下?。
不过一头挣,一头花。
给小弟看病抓药那回,不仅开了药还买了米,用去一两多,在铁匠铺子定做铁箭头等,亦是一两。
两厢一减,手里尚余十一两左右。
他娶亲暂置不起新船,只先出聘礼和摆酒的钱。
一般哥儿的聘金是二两银子,额外再添一匹裁嫁衣的布料、一斗米、一对鲜鱼,这一套是最基本的,若是男方看重亲家,只可往上?加,不可往下?减。
酒席的话,丰俭由人,便宜的不买鸡肉、猪肉,纯用海货治席,一桌也?就花点?调料钱,油都用不上?几滴,这样的席面寒酸掉价,来客吃完回去少不得要骂,连随礼都赚不回。
但要?是做好酒好菜,几碗大肉,没个二三钱是下?不来的,毕竟猪肉二十几文一斤,母鸡七十几文一只。
村澳里人又?多,家家都是亲戚,断不能请了这个不请那个,这一块暂按五两银子算,少不得还要?添补。
若他还想?给苏乙打一支银簪子当头面,够是够了,花完却也?剩不下?什么,总不能就风光成?亲那一日?,过后害夫郎和他一道喝西北风。
到最?后,钟洺默默把钱串子都塞回罐子里。
怪不得都说成?亲是大开销,有那根本娶不起媳妇夫郎的汉子,只得入赘,可见何止是置不起新船,而是连聘礼都出不起。
他原本觉得自己?兜里还算富裕,十两出头的银子,他和小弟只要?不胡吃海喝,足够过满一年。
而今要?预备着娶亲,反倒是捉襟见肘。
看来成?亲之?前,他需想?法子再?得几笔像样的入账才成?。
怀着心?事入睡,一觉不算多安稳,醒来时眼眶子底下?隐约垂着两抹青。
天色果如昨日?众人所料,阴沉云厚,日?光一黯,海水便泛乌色,不及晴天透亮。
钟洺用苏乙给的虾酱蒸了个蛋当早食,鸡蛋羹里混了虾酱,颜色变得不算太好看,吃起来却是咸香满口。
因虾酱本身就有咸味,直接可以拿来配粥下?饭。
兄弟俩吃得头也?不抬,连蒸蛋碗里的汤都喝了个干净。
吃罢,钟涵打了个饱嗝,钟洺去烧热水兑进木盆,给小弟洗了个头发。
完事后他把布巾给小弟,让他自己?多擦几下?好干得快些,自己?则还是打算找地方下?海一趟转转。
把小弟托给二姑照顾,今天天气不好,渔船都不出海,唐大强闲在家里编晒干货的竹簸。
这东西编多少好似都不够用,晴天时家家户户船顶、船板还有岸边石头上?摊开的竹簸亦是海边一景。
见他要?下?海,唐大强手上?动?作不停,嘴上?道:“风大浪急的,海水也?浑,你非赶着这会儿下?什么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