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在刹那之间压过了恐惧,他不由抬眸。随着宋明稚的视线一道看了过去。然而慕思安的眼前,却只有黑压压的羽箭,除此之外再看不到任何东西:“……齐王妃这是何意?”
慕思安的话音还未落下。
刚才半跪在地上的宋明稚已咬牙站起了身。
宋明稚和慕厌舟手里的长剑,都是从禁军处夺来的。此刻慕厌舟手中那柄剑,已经被羽箭打得坑坑洼洼、残破不堪,随时都有折断的可能。
可他握着剑的那只手,却没有半刻的松动。
“殿下!”宋明稚大声朝慕厌舟道,“廖将军到了!”
说着,他便用双手一点一点握紧了那柄剑。甫一站稳,便用尽全力,随着慕厌舟一道,向前方劈砍而去——身为前暗卫,宋明稚的五感格外敏锐。此刻,他已经透过耳边“砰砰砰”的重响,听到了自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慕思安脸色一变:“廖将军?”
他已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关注过朝堂之事,而就算是从前,只喜欢被人捧着的他,也并不曾留意过那些朝堂中那些边缘人物。
慕思安愣好几息,终于通过这个姓氏,想起了来人的身份——慕厌舟他,他竟然将崇京城的守军,弄到了这里来!
头顶的箭雨忽然变得稀疏起来。
这一回,就连慕思安,都听到了踢踏的马蹄声。
他甚至能够觉察到……
自己脚下的这片大地,正随着马蹄声一道震颤。
援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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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军心。
且不说禁军的人手远比不上崇京城的守军。
单说此刻,守军的突然到来,在刹那之间便打散了他们原本就有些涣散的军心。
阙楼之上,就连严元博的脸上,都在顷刻间失去了血色。
……慕厌舟是从哪里叫来的人!
眼前这个姓廖的,儿子也是京中纨绔之一。
严元博之前也曾试探过对方,但是几年来,对方都一直是明哲保身的态度,甚至私下里还有些看不起慕厌舟这个纨绔……
最近一段时间皇帝格外防备他,严元博的行事也因此变得小心起来,更不敢和从前一样,随便找个罪名,便将这领导守军之人,换成自己的手下,这才让他安然到了今日。
不过刹那之间,严元博的心中,便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而他身边的手下,则忍不住在此刻,将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慕厌舟,他,他他是从哪里叫来的人?!”
是啊,慕厌舟的人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严元博早就对守军有了提防,但是他确定,自己今日之举没有提前对外透露半点风声。
就算慕厌舟的人,在他被围困宫门前的那一刻,便送出消息,守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这里来!究竟是谁,提前将消息,送了出去……
严元博咬牙道:“走。”
这时,凤安宫前已经混战一团,他的声音被缺楼下的打杀声压了下去。
身边的人愣了一下,不自觉问:“严大人您说……”
“我说,撤!”严元博猛地转过身去,“派禁军拖住下面的人……”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耳边,便传来了一声重响:宫门在此刻被人撞出了一道缝隙,守军们正迫不及待,想要自此登上阙楼,将他活捉。
“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良全,脸色苍白道,“大人请,请随奴才向这边走,自密道出宫。”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将严元博带入了阙楼之中,并自此地,打开了宫中暗道的入口。
——两人随即消失在了宫门前众人的眼底。
此时,天仪宫的宫门,已经被人撞了开来。慕厌舟慢慢地收起了手中破烂的长剑,他并不着急进宫,而是在此刻,轻轻唤了一声:“爱妃。”
宋明稚回头朝慕厌舟看去:“殿下?”
如今兵临城下,宋明稚以为慕厌舟叫住自己,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
岂料,对方竟在自己回头的那一刻,又唤了一声:“爱妃。”
慕厌舟看出了宋明稚眼中的疑惑。
不等对方问,他便远远将视线,落入了凤安宫中。
同时,笑着对宋明稚道:“只是有些舍不得这个称呼罢了。”
慕思安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登基,还为自己排演了一出“御前救驾”的戏码。
慕厌舟并不打算将它浪费。
说着,他终于带着宋明稚一道,踏着满地的鲜血,走入了凤安宫中。并于此刻,轻笑着道:“毕竟,再过一会,阿稚便不是齐王妃了。”
宋明稚回头看向慕厌舟。
对方则在此刻轻轻地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尖,接着若有所思道:“你说,直接称阿稚为‘皇后’,是不是有些太过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