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作外挂的松田:……
接连被黑掉几局后,松田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那个。”
“嗯哼。”故技重施开局就刀掉松田的狼们洗耳恭听。
松田却不是为自己辩护的。他有着显然更加影响游戏进程的成熟担忧:“如果你们都在首夜解决掉我的话,那么哪一局我首夜没死,不就说明我那局是狼吗?”
硬是被冷不丁提醒了才反应过来的狼们:“是哦!”
“还有……”松田继续理智地帮他们分析,“与其刀我一个普通平民,把宝贵的杀人机会用在特殊身份身上不是更好吗。”
狼们:“是哦!”
越前欲言又止,还是憋着心里的话没说——可是松田抽到的也可能是特殊身份不是吗,带前辈们的笼子怎么如此轻易!
总之松田被短暂地打压了几局的胜率,又随着月上中天,少年们不知疲倦地重开新局之中,坐火箭似的悄然回到了第一的位置。
玩到半夜时有人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昏昏沉沉睡去。其他人抛下因为太困而掉队的几位继续玩,边玩还能听见菊丸说梦话:“再也不要跟大石玩了……大石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除却在梦里也要分道扬镳了的黄金双打,青学其实还有配合得很不错的两位。
多亏了两年来针锋相对的比肩较量,海堂和桃城二人连对方抬个大腿是要放什么味儿的屁都明明白白。分到同阵营时,旁人看着他俩互相给对方使绊子,便总会认为他俩在游戏里也隶属不同派别,然后顺利地被两个二年级坑进沟里。
越前揉了揉眼,面前的牌忽然清晰又忽然模糊。
松田在他身后塞了块软垫:“越前同学,想睡就睡吧。”
越前的「谢了」和含混的哈欠混在了一起,瞅着空地倒下,和四仰八叉的前辈们睡成了一团。
松田看了看牌桌上唯剩的自己、佐伯和不二,觉得今晚的游戏可以差不多暂告一段落了。两位前辈看起来丝毫不困,反而颇有一副还能继续熬的架势。
“松田,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千叶的呢?”一局告终,不二扔出了手中的牌,是预言家。若松田此时恰好抬头,便能发现一直温温和和弯着的那双眼此时睁开了稍顷,那目光不再如春风春水,而是写满了探究。
松田的眼神在牌面上一触即收,除了他翻牌的动作稍有迟疑之外,似乎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波动。这个学弟身上的所有触角,所有散发在外的根系,所有稍稍流溢出来的思考,都如同诧然缩回壳中的海贝,在不二问出那句话后被阖入了眼帘里。
“啊呀,又被你赢了呢,”佐伯看清松田手里的狼牌,失落地扔出手里的「女巫」。但他显然对不二提到的事更有兴趣,“哎,松田你是千叶县人吗?有在千叶上过学吗?怎么到东京来了呢?”
“还有啊,在千叶有朋友吗?家人呢?”
松田沉默着起身,将四处散落的游戏牌收集起来,就如同他每一次在众人的玩笑过后总是会帮忙收拾残局那样。
他在地上、桌上和沉睡着的人手中捡起纸牌,一丝不苟地将翘边捋平,牌面对牌背规整地码好,收成一摞后递给佐伯。
这漫长的无言长到令佐伯都觉得有些怪异。他的目光在童年旧友与这个青学小学弟之间逡巡徘徊,却又找不到他猜测中的紧张与敏感。
“今年。”
松田想了很久。他不是不愿意回答这些问题,稀松平常的家常问题而已,听起来没有任何越界的地方,学长有此问也只是出于亲近罢了。但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而他此刻也只能回答最初不二的那个问题。
“至于其他的,我不知道。”
松田终于抬起了眼与不二对视,他的眼里有些空洞茫然。但他还是决然地重复了一遍口中的话:“我不知道……忘记了。”
在少年们头碰头的疲惫的梦中与呼吸声中,松田坐在廊檐下看月亮。
月亮不如他们上山坐车时看到的大,似乎离他们更远了,但依旧那么圆。夜色晴好,月亮上的阴翳、褶皱与瘢痕似乎都依稀可见。
松田想到人狼游戏的起源,那些被称作狼人的怪物,应该也是在这样月圆的通明的夜里,褪去和睦的表象,忘却一部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在月光下澈之时,引吭悲歌。
他撒了谎。那些简单又邻家的问题,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回答。但两位学长却好似默认了他的答复,默契地没有再问。
他记得的。毕竟他在千叶生活了那么久那么久,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记得发生过的所有事情,甚至总在梦中重游故地。它们已经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26|在悬崖边界的人们
晨光熹微时,松田回到了他们玩游戏的小厅。
他有些犹豫。他谨记葵睡前拽着自己吩咐的「一定要看日出啊这里的日出很好看的不看太亏了」,却又不忍心扰人清梦。
他坐在榻榻米的最边缘,坐在横七竖八睡成一滩了的朋友们身边,手指的影子在蔺草的纹路上穿行,最终还是在越前的肩膀旁停了下来。
顶着两坨巨大黑眼圈的松田心想,还是让他们睡吧。
他一个人推开庭院的门,日出前的小山竟然有些寒凉,露水在此时凝结。
葵说得没有错,这个山上的民宿是日出的最佳观赏点。
远山熠熠,天空深沉又开阔。破开的天光如同混沌的蛋壳敲出了缝隙,裂痕带来醒悟与肾上腺素,给寒凉的皮肤铺上一层暖意。奇异的光影只洒在群山的某个侧面,而其他的大片森林、村镇、静水流溪与林鸟,都尚待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