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和小姨担心她出事,起初还去派出所报过案。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谁都不再提了,像是已经确认了对方安全,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其中有几年还有个陌生账户给他们打过钱,外婆知道后嘀咕了一句:“该不会是那个没良心的丫头打来的吧。”
梁锐希实在没忍住,有一次问小姨,妈妈为什么不回家。
小姨表现得有些慌张,最后只是对他道:“你妈妈可能是去追求她自己的幸福了。”
年少敏感,简简的一句话,梁锐希似乎就明白了。
也可能是这样的答案在他听来都好过“妈妈没了”或是“妈妈不要他了”,所以他一直认为妈妈仍在另一个地方好好地活着。
如果她不想回来,他也不会去打扰她。
当年他回答了周琰的问题后,周琰也没有再问过,很显然,周琰是自己去查了,而且查到了。
暑假他们去南市游玩,几个人又聊起未来要做什么,那会儿梁锐希已经很清楚律师和检察官的区别,并纠结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方向,还询问周琰:“如果我想打击犯罪、维护正义,是不是更应该去做检察官?”
周琰很直白地劝他:“你的性格不适合做检察官。”
梁锐希很纳闷,问周琰为什么,周琰解释了一堆,从他平日的思维习惯、行事作风等各方面切入分析,说他当检察官肯定会觉得不自由,反而做律师更能发挥他的优势。
听完那番话,梁锐希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到他看见那张纸条,才恍然惊觉,周琰当初劝他,只是得知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因为白茜坐了牢,他这辈子都做不成检察官了。
转眼十二年过去,他从来没怀疑过亲人隐瞒他这件事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也压根没料想过,真相会在那样一个时间、地点,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其实昨晚看到纸条后,他本能地联想到了这次周琰去广城出差的目的,怀疑两者之间会有联系。
但看了一眼记事本上的日期,他又觉得可能只是巧合。
毕竟距离周琰写下《遗憾》在现在都有六年半了,这事情早已成为定局。
他压下给周琰打电话询问的冲动,决定先回来问问小姨,香皂的事也好,妈妈的事也罢,他相信能从小姨口中得知更多的情况。
下午三点,列车抵达长水,梁锐希下了高铁直奔汽车站转乘大巴。
他老家是长水市西北边的一个小镇,因为靠着卢江,以前是做水路的港口使用,故以“津港”为名。坐大巴四十分钟,梁锐希又步行了二十分钟,历时七个小时终于抵达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来之前他已经给小姨打过电话,一家老小从早上就盼着了,三岁的小表妹豆豆见了他激动地直跳,扑到他身上叫“哥哥”,梁锐希把她抱起来举了两下高高,亲亲小脸蛋儿,拿出早买好的糖果、水彩笔来给她,就立刻去看外婆。
他外婆今年才七十一岁,摔伤之前是个身材娇小但腿脚十分伶俐的老太太,虽然目不识丁,却很擅长种花,尤其是茉莉,老宅后边有个院子,里边全是他外婆种的茉莉。
不过说起这次摔跤,也是因为外婆修剪茉莉时在凳子上没站稳,后仰倒地,才摔裂了脊骨,虽然到现在已经修养快两个月了,但动作仍不如以前利索。
梁锐希到的时候,他外婆竟然没在休息,还在厨房里腌辣萝卜。
“外婆你没事儿吧?受了这么大的伤怎么不休息啊!”梁锐希心慌慌地围着他外婆转了好几圈。
“诶,休息什么?人就是要多动动,躺着是要躺废的。”老太太看见他来,笑得一脸褶子,洗净了手就跟他絮叨起来,说这两个月发生的事。
长辈们大都习惯报喜不报忧,他外婆也是如此,惊险的事一概不提,只说自己是如何好的,现在已经没太大事了,期间她还夸了蒋晟好几句,问梁锐希:“那孩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梁锐希道:“他要管酒吧,我来不也是一样么。”
外婆:“那孩子好啊,还天天跟你小姨视频呢。”
梁锐希纳闷,天天跟他小姨视频?
白芸面色一赧,忙问:“锐希啊,你考试怎么样了?考完了没有?”
梁锐希自信满满道:“考完了啊,下个月稳稳能拿证!”
外婆和白芸都眉开眼笑,替他高兴,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梁锐希看外婆这样精神奕奕的,也彻底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