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屋子传来嬉笑,一阵一阵地朝金玉这边吹口哨,金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干的。
金玉心里叹气,不知道自己怎么落到今日这地步,那边估计是想给金玉一个狠狠教训,抓的蛇有两指粗,不过金玉从小见惯了,在家时还掏过蛇窝抓回去当肉吃,他上前拎起蛇尾把蛇倒抓起来,那蛇反折过来要咬人但够不到,金玉趁机捏住它的颈处制住,随即把它按在地上脱了鞋,“啪啪”几下用鞋底拍晕了。
等金玉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整齐已经夜深了,外边寒风呼呼吹,只能听见树叶哗哗声,金玉出门冷得抖了抖,他裹紧自己身上的衣裳拎起那条晕死过去的黑蛇偷摸朝二公子那屋走。
今夜守在二公子门前的是善止,善止已经坐在门槛上睡熟了,金玉掂着脚无声无息放下那条蛇,想了一会儿又拿着蛇撤远了点,闷闷地又踩了几下确保蛇醒不过来了,才把蛇放到二公子屋前台阶上,他躲得远远的,捡起个石子朝善止丢过去,确认善止醒过来见到那条一动不动的黑蛇了,他才踩着善止尖锐的惊叫跑回自己榻上装睡。
他爹说了,他们这样的人活着,被世道命运欺负,被官府以权压迫,被有钱人拿着银子戏弄,那都不算什么,打落牙齿就血吞,不丢面儿,若是随便叫人拿个石子就欺辱了,那才叫窝囊废,别人拿石子丢你,你就该举起砖板砸回去,耗子骨头也是硬的。
金玉胸腔砰个不停,这下好了,我也是个坏蛋,他捂紧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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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这蛇是金玉放的?”揽月轩总管站在廊上,面色威严,双目寒光凛凛,紧盯着院中央跪着的几人。
揽月轩防范严,会定时在院里洒雄黄、祛虫粉,十几年来从未有过蛇跑进院的事儿,况且此时才开春,还是蛇冬眠的尾期,昨晚这条一看就是深山老林里的老家伙,一定是有心人弄进来的,总管一大早就开始查,最终抓到了互相指认的金玉以及刘彤一干人等。
刘彤那伙人满脸冤枉地点头,刘彤开口道:“这小子因为被二公子冷落,心生怨恨,才抓了这么个脏东西要害二公子啊!”说着面朝金玉,狠恶恶道:“你这个吃了蝎子心肠歹毒的东西,二公子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回报!”
装起来了!装起来了!谁还没个大口袋子了就你能装吗?!
金玉立刻小脸一塌,惨兮兮的挤出两滴眼泪,眼圈红红的,哽咽道:“那蛇瞧着一口能吞三个我,别说抓,我便是靠近三步以内都要晕了,又能去哪弄来一条这样吓死人的蛇。”他那小身板此时哭得颤颤巍巍,倒很有说服力。
卖完惨,金玉又接着掏出些有力的自证,他声音还隐隐带着哭腔,语气却坚定:“再说,我虽未读过书,却也知菜没盐无味,人没理无力,这几日我一直都在后院,徐梢姐姐她们都可以作证,并没有时间出去抓蛇,抓蛇也不可能徒手抓,最不济得有蛇叉子吧,我现在就敢让人进我屋子搜查,刘哥敢吗?”
刘彤一众白了脸色,那蛇叉子和诱蛇用的猪下水确实还在他们房里。
他们本做足了准备,金玉若是敢给主管告状,充其量也就是下人们口角小事,他们几个相互做供,冤不死他个孤苦伶仃的小毛孩,谁知这小子来个釜底抽薪,把事情扯到二公子头上,就不是他们几个糊弄得过去的事儿了。
总管眯了眯眼看着地下一众人,刘彤一众支支吾吾,金玉抹了抹眼泪,接着道:“既没理,那方才便是空口白牙在狡辩了?”又哭哭啼啼好似一幅替二公子不值的样子,道:“刘哥方才也说,二公子待咱们不薄,你…你怎么这样害人呢,好在二公子没事,若是那孽畜伤了二公子,那可怎么是好呀!”
金玉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忽而明白,此事他们还能好好在这扯皮看热闹,全是因为二公子没事,二公子要真在昨日出了点好歹,他们此时全要被押走严审了,挨完一轮审下来,不知是缺胳膊还是少腿呢。
一边是人多势众咄咄逼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一边是孤苦伶仃楚楚可怜却说得头头是道,人人心里有把称,瞧到这里也都知道几斤几两了。
站在总管身边的善止冷声道:“捉贼捉赃,就按金玉说的,搜干净他们几个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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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都弄清楚了,就是院里几个小厮贪野味儿,自己偷抓了没关好,半夜爬出来,那几个人已经让总管发卖出去了。”善止向谢谨禾回话。
谢谨禾沉默一会儿,见善止没有继续往下说的趋势,手里翻了一页压根没看完的书,才含糊地问:“怎么又扯上他?”
“谁?”善止一时没明白,被二公子瞪了一眼才恍然大悟,脑袋灵光乍现,惊觉这是个让金玉回来的好机会,道:“哎,金玉年纪小,挨欺负了呗,我今日瞧着,那么多人,又高又壮的,全朝金玉吼,把人吓得抖得不行,眼泪哗哗掉,这也只是我今日见着的,瞧他今日穿的单薄,小脸冻得那可怜劲儿呦,也不知在背后挨了多少欺负。”
谢谨禾僵了手指,犹豫道:“府里又不是短了他衣裳,说不准是他自己不愿穿,怎么就和挨欺负扯上干系了。”说完自己也觉得离谱,整个冬日,在他跟前伺候的几个人里,谁穿的也厚不过金玉去,就属他能穿。
善止见有戏,连忙道:“哎呦二公子您这就有所不知了,下人间那点腌臜事说出来都污了您耳朵,人家要想欺负你,别说抢衣裳了,就是往饭里吐沫子也是常见的,金玉性子软,这不,一出事就往他身上甩,也不知平日背了多少黑锅,之前在您跟前估摸着大家都怕您不敢嚯嚯他,现下从您身边退下去那不跟兔子进狼窝一样,一转眼就给人吞得骨头都不剩咯。”
谢谨禾握着书的手指攥得泛白,随即道:“岂…岂有此理!揽月轩的总管干什么吃的?就这么任凭下人捧高踩低肆意妄为?!吩咐下去,日后此类下人争执事件严查,府里查不明白就报到官府去,揽月轩绝不能养出这种欺负弱小的风气。”
善止看着二公子说了这么多,这就完了?!
他惋惜极了,说得嘴都破皮了二公子也没松口让金玉回来,看来金玉要想再回来是真难了,他低声道:“是,小的这就去吩咐。”
善止走到门口,正要抬腿跨过门槛出去,忽然又听二公子低声道:“明日…明日旬休,我要出去买点东西,他嘴皮子厉害,让他跟着。”
善止激动得差点绊倒,应了一声就扭头迈开脚步跑去找金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