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有照片吗?”
小孩:“不用照片,我出去他就会现身抓我。”
顾连:“为什么不早说?”
小孩:“……”
顾连:“嗯?”
小孩垂头,麻杆一样的身板连衣服都撑不起来,便利店门外吹来的风灌进衬衫空隙里,布料随风振动:“你们没用,他们人多,抓一个还有很多个,我总会被抓回去。”
顾连:“……”
顾连仰头喝酒,继而看着他张嘴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好吧。
不知道怎么反驳。
一大一小目光呆滞地看着外面。
一个喝酒,一个喝果汁。
*
“我当初只是想跟着他,因为他看起来最好欺负。”
“只有警察能给我安全感,那几个月,我睡觉都是在警局长椅上睡的。”
林希看着手里的啤酒:“他经常喝这个,很难喝。”
“熟悉之后,我一直嘲笑他,这酒的全球销量是不是你一人贡献的。”
林希仰头喝完一整管,偏头咳了声:“但是现在,我能与他承受一样的苦难,仿佛只有这瓶酒了。”
“他这一辈子,到底喝过多少别人觉得难喝的酒。”
林希双手托下巴,闭眼,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我烦他圣母,除了我之外还救其他的小孩,我烦他工作忙,从小到大就给我开过一次家长会,不管我怎么优秀,或是如何叛逆,他也不会过问。”
“但是现在一想,他似乎……只是没明面上说而已,他给我的关注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受伤了?
—打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林希啊……算了,开开心心的吧。
林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说到底,他那时候也才二十多岁,和现在的我差不了多少,社会,职场,养育的压力就那么摧残他,唯一能给他心里慰藉的我一丝作用都没起到,还只会给他添麻烦。”
“小时候我身体不好,他连夜带我去儿科排队打针,每次醒来他都在旁边打瞌睡。”
“下雨的时候,伞总是倾向我那一边。”
“他很少不淋雨,除了他背我回家,我拿着伞,打在我们头顶的时候。”
“他二十多岁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啊。”林希抹了把脸,“但是后悔也没用了。”
霍屿陪林希喝了一晚上的酒,林希最后趴在桌子上,喃喃:“霍屿,有些人,趁着有时间多珍惜吧,人生多短啊,吵架就是在浪费时间。”
清晨,霍屿接到霍文洲被抓的消息,霍宅被警车包围,霍屿赶到现场时,霍南寻神色不明地看着警察用警戒线包围别墅。
霍屿想上前说些什么。
视线停顿。
他看见不远处房顶上,有个人影。
明明只是个影子,他却似乎看见了霍母的笑脸。
紧接着,影子一跃而下。
霍母坠楼的身影一遍遍在眼前回放……收拾行李出门的保姆捂嘴,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后退三步,直至背部撞在行李箱上。
“砰——”
“砰——!”
行李箱扑通扑通滚下台阶,保姆跌坐在地上,眼泪骤然滑落,破碎的气息顺着指缝哆哆嗦嗦传到空气里——
“夫,夫人……”
她看着躺在面前的女人,瘦得和骷髅无差,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那瞬间,全场只有保姆的喘气声。
警察们相互对视,谁也没有说话,霍屿刚刚才抬起的脚重新落在地上,他看向霍南寻——对方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场死寂。
没人上前。
最后是霍屿走到霍母身边,蹲下,伸手覆盖在女人睁大的双眼上,缓缓帮她合眼。
“好好睡一觉吧。”
霍屿说。
这些天的天空都是阴的,似乎所有人都被按下了静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