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忻忻微微一笑:
“这是其一。”
她顿了顿,又说道:
“有些话,过了这个年纪,大概也说不出口了。因为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无论怎么折腾,总归是往下坡走的。于是再也提不起憧憬,连糊弄自己的话都懒得说了。就像《泰坦尼克号》那样,任由海水倒灌、船体倾斜,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沉入海底。”
她躺下来,挨着闵行,脸上晒着太阳,闭着眼问:
“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我,觉得人生最幸福的是什么时候?”
闵行想了想:
“是考上大学的那天?”
“出考场的那一刻?”
“还是大学毕业的那天?”
“18岁过生日的那天?”
郑忻忻一一摇头,她没有睁眼,感受着太阳的慷慨:
“是我们高三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宿舍的窗户的玻璃突然碎了。你还记得吗?”
闵行凑近她:
“当然记得。那一周刚好降温。维修人员又迟迟不来,碎的时候还刚好是半夜,我们只能硬生生扛过那个晚上才行。”
“我还记得那天冷得要命,又是突然降温,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厚被子。”
郑忻忻叹了口气,
“是啊,天气实在太冷了啊。”
“所以那晚,我们六个人把所有的上下铺挪到一起,拼成了三张双人床。两个人睡一床,把被子叠在一起,就当成双层棉被,两个人挤在一个被窝里,就这么凑合过了一个晚上。”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怅然的笑意:
“真是冷啊,冷到头昏脑胀,可是又不能把脑袋蒙到被子里。”
“唉,其实那个时候我还很生气。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才是我最开心的一天,至少是记忆里最温暖的一天。”
“我还记得,那晚你跟我挤在一张被窝里,你也不肯和我说话,转过身背着我,睡着了以后又被冻得哼哼唧唧。我心想,你这个大倭瓜,真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
郑忻忻笑了笑,继续说道:
“那种感觉可真奇怪呀。我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形容。怎么人会在最苦的时候,反而觉得最快乐呢?”
“就记得那晚,我像是一个扇贝,就这么被迫着向别人打开了我的壳。从此以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说完这些就不再言语,闵行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在她身旁沉默着躺着。
或许是天气实在太热,闵行最后才试探性地开口:
“好像热起来了,我们要不要下山去吃个饭?”
郑忻忻摇摇头,还是没有睁眼:
“不,我们在这里等4:00的太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