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换个衣服。”杨湘忖了忖道。
“嗯!”
——
虞晴离开?后,周晚霁又在酒吧待了一会?,他思考着虞晴说过的话,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快速闪过过往的片段。
他想起小时候班里那些同学的爸爸都很厉害,他们的家庭背景让他们拥有与生俱来的自信从?容,反观周政儒,他是典型的小镇做题家,从?农村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京市,在这里艰难地扎根,光鲜亮丽的履历没能?让他在人才济济的京市脱颖而?出,老?实?本分的品质亦无法让他在尔虞我诈的社交中游刃有余,他只?是皇城底下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周晚霁那时不理解他,他只?看到了差距,他也会?直言不讳地抱怨,一个拿不出手的爸爸。
后来周晚霁长大一些,心智也日?趋成熟,周政儒在他的眼中也变得立体。
他爱容清,爱意?在两人的一颦一笑中自然流淌,家里总是容清做饭,周政儒就承担了剩下的家务,他情绪稳定,很少发脾气,多数时候他是主动道歉的那一方,他很孝顺,对每个人都和善友好……
周晚霁上了初中以后,觉得哪怕自己的家境没有那么好,但是他有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剩下的路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走好。
变故大概是发生在周晚霁高三那年,他现在有时还会?疑惑一个人怎么可以突然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周政儒渐渐不怎么回家,和容清的沟通也越来越少,直到他考上大学后,两人才彻底摊牌,那时周政儒六亲不认的嘴脸仿佛被夺了舍,周晚霁的奶奶劝不动他,又不好意?思面?对容清,加之二人已经?离婚,渐渐两边也不再联系。
周晚霁回首往事,大概能?理解导致周政儒改变的某些诱因,但是理解归理解,他却无法苟同,人犯了错,不能?因为简单的苦衷二字就轻易原谅。
一个人杀了人,难道因为他有苦衷就无罪释放吗,那给其他人造成的伤害又该从?何算起呢?
周晚霁把对周政儒的恨看得太重,以至于?迁怒于?容清,他气容清的忍气吞声,卑微求和,其实?这根本站不住脚,容清虽然性子平和,内心却很强大,他心里明白她是为母则刚,为自己着想,不愿耽误他最?重要的一年,也不想让他有一个离异家庭的背景,但是他始终无法坦诚自己的内心,无法面?对现实?,他宁愿一退再退,逃避虽然可耻但是足以麻痹自己的神经?,直到他们离开?京市,来到南城。
如今,在多年以后再次直面?周政儒,在虞晴向他口述完那些话后,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他不想再去恨谁,或许正如虞晴所说,不如选择让自己好过一点的方式。
周晚霁长长舒了一口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步伐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他现在想立刻回家,向容清坦诚自己的想法,他发动车子,快速驶离了酒吧。
站在家门口的那一刻,周晚霁心中还隐隐有些紧张,毕竟自己想通是一回事,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长辈沟通又是另一回事,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走了进去。
来到客厅,他看到容清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面?容憔悴,他的心不禁一缩,轻轻走过去,唤了一声:
“妈。”
容清的身子极轻地颤抖了下,随后慢慢睁开?眼,坐起身,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回来啦。”
周晚霁抿唇站在原地,没说话,过了几?秒,他走到容清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小晴找到你了?”容清问。
“嗯。”
“你能?回来,那她应该都和你说过了。”容清苦笑了下,“她才第二次来家里,就碰见了这种糟心事。”
“没关系。”周晚霁顿了顿,笃定地说,“她不会?介意?。”
容清此刻还在担心和周政儒的离婚会?不会?影响自己的生活,那他就更不应该再继续逃避和退缩了。
周晚霁接着刚才的话道:
“妈,您不用再顾虑您和他的曾经?是否会?影响我的生活,我已经?成家了,我相信虞晴,哪怕没有她,一个真正值得我爱的人也不会?因为我的家庭而?放弃我这个人。”
“其实?,我回来更想跟您说的是,”周晚霁顿了下,直视着容清,郑重又诚恳道,“对不起。”
容清怔了怔,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些年,我们心里大概都不好过,我既厌恶着他,同时也迁怒于?你,用我自己的痛苦和愤怒来提醒你们是一对多么失败的父母,现在看来这其实?很幼稚,今天虞晴找到我,和我讲了你们的事,我那一刻就已经?放下对你的偏见,我问她,我该不该原谅周政儒,她没有给我明确的回答,而?是让我选择一种让自己好过的生活。”
周晚霁本以为说出口会?很艰难,然而?他的内心现在却十分平静。
“继续执着在这件事上,它最?后只?会?成为我的心结,成为长在我身体里的一块烂肉,放下,应该会?更好。”
容清不知?何时眼眶已经?盈满了泪水,她听到周晚霁能?这么想,既心酸又感动,她知?道他能?跟她说这么多话,还是他心里的想法,一定需要很大的勇气,想到这她不由得对虞晴也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容清无声落下一行泪,抓住周晚霁的手晃了又晃,半晌,叮咛道:
“小晴……你们要好好的,她是个好姑娘。”
“我知?道。”
周晚霁的唇角若有似无地抬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