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嘶哑的声音中压抑着戾气,仿佛是在这幽雅静谧的花园中藏着的一头猛兽,下一秒就会爆发强大到足以摧毁周遭一切的破坏力。
轮椅旁边的地上散落着药片,还有被砸碎的玻璃杯。很明显,这里发生过一场不愉快。
路眠终于知道刚刚那个护士为什么被吓哭了。
没听见离开的脚步声,男人按着额角,不耐烦地再次开口:“我什么都不吃,别他妈再让人来。”
声音比刚刚更可怕,充满了危险的意味,让人不禁打起寒颤。
路眠感到脊背发麻,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他咬着嘴唇,屏着呼吸,缓慢地走向浑身散发着冷厉气质的男人,想要看得更真切。
“我说了都他妈滚……”感觉有人靠近,厉枭咬着牙猛地抬起眼。
话音未落,路眠的身影就撞进了他的眼里。
那双深邃的眼中,瞳孔骤缩,但毫无血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们四目对视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突然间,花园里声响仿佛消失了,喷泉的水声、音乐声、鸟鸣声……他们都听不见。唯独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路眠不敢相信,原来厉楠漨枭就在宫殿里,就在他眼前。
此刻的厉枭,不再神采奕奕,反倒有些落魄。不经打理的发丝垂在额前,因为消瘦而棱角更加锐利的脸上满是胡茬。
当路眠的目光逐渐下移,落到他的双腿上时,厉枭瞬间全身僵硬。他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感。
几个月前配合警方的行动上,他主动做了人质,跟着米勒的几个同党坐船逃到了公海上。船上几个人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冲突,错过了最佳逃亡时间,暴风雨中游艇触礁沉没。
厉枭被竟搜救队找到时,已经重伤昏迷。等他醒来时,才知道自己在icu住了好几个星期。
路眠不知道这些。
他醒来知道自己的伤势后,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路眠知道。
他不可能让路眠见到他这个样子。
他避开了他的视线,转着轮椅要走。路眠拉住了轮椅的把手,挡在了他面前。一推一拉之间,动作激烈,却相顾无言。
路眠缓慢地蹲下了身,眼眶泛红地望着他。
半晌,压下了喉间的苦涩感,才开口。
“厉老板,你怎么……把护士吓走了……”
时隔数月,再次看见路眠,听见熟悉的声音,厉枭却宁愿这一幕没发生。
他每一晚都梦见路眠,梦见以前会哭会笑的路眠,梦见现在冷淡平静的路眠,曾经弱小、现在成熟的路眠。路眠的每一个样子,都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甚至梦到过路眠此刻的眼神,这种带着同情、愧疚和动容的眼神。
这是他最不想从路眠眼中看见的。
路眠似乎看明白了他的所想,收回了目光,转头对刚刚赶到的医生和护士说:“麻烦你们,再准备一份药。”
路眠走进休息室时,凯洛琳正神情严肃地跟医生说着什么。
看见路眠,她立刻起身去拉他的手。
“米恩,亲爱的,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厉枭从icu出来之后,就被安排在王室的私人医院里。他们本来打算通知米恩,但是厉枭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所以当路眠要从c城回来时,他们派了好些人去劝说,可最终也没能阻止路眠回来。
路眠说:“王后,我知道这是厉老板的意思,不怪大家。”
凯洛琳依然感觉有些愧对路眠:“我们也是怕你太担心,毕竟……这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王后,毕竟厉老板变成这样,跟我也有一定的关系,所以我不能置身事外。能不能告诉我,他的病情究竟怎么样?”
凯洛琳看了医生一眼,医生便拿出了片子向他解释。
厉枭在沉船过程中还被绳索绑着,虽然熟悉水性,但身体受到束缚没能及时避开船只残骸,腿被卡在了船只和礁石之间,伤势严重。虽然经过手术腿是保住了,但复建难度很大,医生也没法保证他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王室医学专家的指导下做复健。而且医生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倔强的病人,所有治疗和复健方案都要求选择最激进的,能不休息就绝不休息,意志力和体格都强得惊人。
医生告诉路眠,在一开始,厉枭的恢复情况很好,但后来因为太心急,没遵医嘱,自己偷偷加大了复健强度,运动过量导致了进度倒退,本来已经可以勉强站起来,现在又回到了原点。而且,再次复健的难度比第一次更大。
今天上午,医生检查后得到了坏消息,按照现在的状态,厉枭可能要一辈子在轮椅上度过。
路眠认真听完了医生说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知道复健有多困难,他亲身经历过,所以更能了解这种挫败感。
“王后,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厉老板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复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厉枭不可能不知道。虽然对自己的身体他向来不知轻重,但复健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怎么还会这么激进。
凯洛琳叹了口气:“前一阵子,他想见你,但又不想惊动你,就让助手传了几张你的照片过来。听说看完照片之后,他就变了个人似的,脾气差得不得了,非常急切地想要恢复,根本不遵医嘱,所以反倒欲速而不达了。”
“照片?什么照片?”路眠疑惑地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