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这里?,向蕊来了看到要是不说什么是人家大度,不代表心里?没想法。”
李秋屿点?头说是。
这两天,李秋屿在酒店跟向蕊碰面,他?不反感明月住这里?,她一个人,没任何依靠,是他?把她从子?虚庄带出来的?,他?对?她有责任。他?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道德楷模,却?也绝不是什么龌龊之徒,李秋屿自问对?这女孩子?无任何邪念,他?一见她,两人在一块儿说说话,非常舒心,愉快,他?从未当作负担,也没有什么不恰当的?想法。
明月就像从月亮上掉下来的?,来到身边,李秋屿觉得?这个发生?很自然?,她很真实,对?他?和盘托出,完全?信任他?,这种感觉不赖,好像生?命的?废墟上突然?升起一轮明月,看看月亮,对?眼睛总是好的?。
第23章大约一个星期,明月……
大约一个星期,明月腻了。下了场很冷的雨,窗户噼啪作响,外头种着高大的不灭大树,冬天也永恒地绿着。是冬天了,只消一阵风就能把白昼带走?。
一整个白天,李秋屿是不见人的,他要工作,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明月坐家?里,跟钟点工阿姨打?交道?,人家?要干活,没工夫闲聊,她也要做题背书?。大部分时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好像房间全成了她的,孤零零坐到屁股痛。
才一周,她真的成了甲虫,因为她看了李秋屿架上的书?,看到卡夫卡的《变形记》,明月心惊,她一下就读明白了卡夫卡在写什么。她一点都不吃惊主人公变虫子,一个人,不再创造价值,无用之时,理所当然地就成了臭瘪子,老鼠,癞蛤蟆……主人公一死,全家?轻松,明月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子虚庄、乌有镇、花桥子……都有这样的事?,可?见中国也好,外国也好,人是一样的。
明月无法接受自己一直叫人照顾,哪怕李秋屿是耐心的,富有关爱的。她心里打?结,一方面痛苦着学业,一方面憎恶自己。明明她也看了《病隙随笔》,当时觉得充满力量,可?人竟这样脆弱,一时的安慰,像风那样散了。
这天,她生理期到了,钟点工阿姨帮她拿卫生巾。明月从家?来时,带够了一学期要用的,底下卖的便宜。钟点工阿姨说:
“你这怎么都拆开一个个放着?”
明月答道?:“不是,这本来就是散装的,带包装的贵。”
钟点工阿姨笑?:“你这家?境,还用散装的?”
明月没法解释,她心里有愁绪,钟点工阿姨走?了,李秋屿跟向蕊一道?回来了。
这是明月第二次见她。两人买了许多菜、肉、日用品,向蕊晓得她在,很热情地跟她说话?:“一个人在家?无聊吧?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好像已经?跟她相熟了,明月不觉得。
向蕊穿着长长的大衣,靴子也长,她进?门后就像进?了自己的家?一样,脱外衣,换鞋,洗手?,忙里忙外,跟李秋屿说笑?。明月坐沙发上,像局外人,她为什么坐在旁人的家?里呢?看人家?亲亲热热。这叫人烦躁,很像过年的时候,见人偎着父母,一家?子欢欢喜喜。明月许久没这样的心情,这一下,又回来了,没有什么属于她,她只有奶奶,棠棠,可?她们远在天边。
厨房里,向蕊跟李秋屿一块儿弄鱼,她头发掉下一缕,李秋屿帮她挂到耳后,两人一直在说话?。
“明月有点害羞,是不是怕生?”
“有点吧,毕竟是小孩儿。”
“她还挺好看的,看着也不像乡下来的。”
李秋屿一手?腥气,他专心清洗。
“她爸妈知不知道?她崴脚了啊?”
“知道?也没法来看她。”
向蕊讨厌总去酒店,偶尔一次可?以,有偷情的感觉。她更喜欢李秋屿这里,这里有他的痕迹、气息,酒店太?见外。她非要来,李秋屿没理由拒绝,和她简单说了明月的情况,向蕊问是不是亲戚,以她的想法,都姓李,想必是什么亲戚。李秋屿便顺着她的话?,默认了,他不想逢人解释跟明月是怎么一回事?,他既不想看起来高尚,也不想看起来卑鄙。
他向来不爱说自己的事?,于向蕊而言,这已很难得,终于认识一个跟李秋屿有关联的人。
因为是李秋屿亲戚,也就当是自己的,向蕊心宽,视明月作一个可?亲的小妹妹。吃饭的时候,向蕊坐明月身旁,给她夹菜、盛饭,特别热心。
“你这么苗条,不用减肥,吃吧。”
“多喝点鱼汤,吃营养了才能好的快。”
李秋屿笑?道?:“别盛了,她不爱喝鱼汤,只愿意吃炸的鱼块。”
向蕊把碗放下:“哎呀,不爱喝啊。”她有点嗔怪地看李秋屿一眼,向蕊爱喝汤,鱼是她要买的,李秋屿也没说清楚。
“你多喝点儿。”李秋屿接过碗,帮她盛了。
“汤好鲜!”向蕊由衷赞叹,她不会做饭,在家?里是娇纵小姐,李秋屿会弄,弄得又好,他真是罕有的男人,向蕊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说不出的爱意,看不够。
两人说了会各自的工作,明月不太?懂,听?向蕊抱怨了几句什么,她跟李秋屿说话?的神情娇娇的,声?音黏黏的,是一只很活泼灵巧的鸟。她扑棱着羽毛,完全不在意饭桌上有旁人。向蕊在小公司,庙小妖风大,对账对得人头痛,工资也不高,幸亏她不用养家?,工作不过应景,叫外人看着觉得大学生毕业有活干的。
“最气人的是,总在临下班前?一分钟,扔给你一件事?,说紧急要,第二天又没事?人一样,是不是你们当领导的都这习惯?”向蕊拖鞋掉了,说话?的时候,脚一直轻轻在他小腿胫骨面上踢着玩儿。
李秋屿笑:“我没有,别误会。”他抬头,目光转移,“你看明月都要听?怕了,原来念完书工作也这么多烦心事。”
他见她神情茫然,小小的微凸的嘴泛着苍白,眼梢是那样长,脸颊却鼓鼓的,完全的少女情致。
明月笑也不笑:“我还不懂。”话?很短,没有要参与的意思,李秋屿清楚她也参与不进?来。
向蕊说:“等你上班了,就明白还是上学的时候最自在,不过有一样好处,工作了可?以尽情谈恋爱。”她笑?起来,得意地瞟了眼李秋屿。
李秋屿只是带点微微笑容。
明月心道?,脚什么时候好?她一个甲虫,坐在这里干什么呢?好像从旁人的家?路过,灯火通明,听?得见欢声?笑?语,自己却是站在外头的,隔了几千年,打?门洞子偷看。
李秋屿时不时看她,她呢,一次目光也没有接到。
“今天孟老师不过来了,她有自习课。”
明月无声?点头。
向蕊便插进?话?来:“老师这么负责?上门补课吗?”
真奇怪,你们俩说话?的时候我都没有插话?,明月心里烦闷,肚子更胀了。她不回答,她晓得李秋屿肯定会暂时把她的嘴挪用过去。
李秋屿说:“有时会过来送些学习资料,挺好的老师。”
明月彻底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