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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这顿年夜饭难得的和气,期间姜培生和陈彦达还聊起了抗战胜利后对于将来的规划。陈彦达是想带全家回南京,但姜培生却提出来想往北边走,去天津、北平或者石家庄,总之不太愿意再回南京那边。

“为什么不回南京?”婉萍问。

“首先我能去哪里不是我说了算的,我们内部的人事很复杂,不好同你细讲。如果将来真被安排去南京,对我来说绝非什么好差事。那边官大的人太多,关系盘根错节,是极其难应付的浑水。”姜培生说到他们内部关系时不由地皱皱眉。

“东北军、晋绥军、你们中央军,还有新桂系的人,”婉萍说:“从前马太太经常会跟我讲这些。”

“只能说大概是这样,但真要盘算起来,枝枝节节的可就太多了,大小山头数十个。”姜培生啧啧嘴:“就以中央军为例,中央军分成了嫡系,嫡系里的旁系,以及改编的杂牌军。其中嫡系又分成了三大派系,陈的土木系、胡的黄埔生系以及汤的士官系。”

“这样复杂啊!”婉萍忍不住感慨一句,接着问姜培生:“那你们呢?你们属于哪个系?”

“我们不属于他们那三大派系。”被问到了自己,姜培生摇头说:“除开三大派系,我们还有三小派系,第七十四军系统,第五军系统和第五十二军系统。”

听着姜培生说这些,陈彦达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绷着脸打断:“这个派系那个系统,你们是青帮的在混堂口吗?”

“青帮的堂口哪儿比得上我们的人事复杂,”姜培生无奈地笑了笑。

陈彦达黑着脸,姜培生也不再说话。婉萍眼看餐桌上好容易积攒的和气又要垮掉,连忙拉住姜培生的袖子,说:“我再给你盛碗热汤,好不好?”

“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陈彦达放下碗筷,夏青想要叫住他,却见人气呼呼地走回卧房,“砰”地一声把大门摔上。

“大过年的他在发什么脾气!”夏青回头看了眼紧锁的卧房门,朝婉萍抱怨:“你爸爸这人真是的!上面官老爷们的事情,他在家里跟咱们发个什么脾气。”

婉萍怕姜培生误解,忙解释说:“我爸爸没有在同你生气。”

“我知道,”姜培生面色平静地回答:“外有侵略者,内部还在不停争来斗去,我也很讨厌派系斗争,但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过是卷在派系斗争里的一只小虾米,顺势而生罢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唉,”婉萍想到把马太太逼死的中条山大败,不由地叹了口气。

“虽然人事关系让人脑子疼,但我也还算幸运,我们军长在那些人里算得上是清流了,不仅能带着我们打胜仗,而且不喝兵血。他自己做了些生意,其中饼干糖果厂经营得最好,赚了不少钱。有时军饷几个月都拨不下来,他就会拿工厂的钱先给下面的人垫发一部分,伤残的也会托关系给安排工作。他对手下的人有良心,所以我们军整体战斗力不错。”说到了王军长,姜培生看向婉萍说:“初四你同我一起去给王军长拜年吧。”

“好啊,自从顾小姐和马太太离开后,我也想再找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婉萍爽利地答应,她对那位王太太的印象蛮好,总觉得是个亲切的人。

“王太太和之前的马太太与顾小姐可不一样,在她身边切记要谨言慎行。”姜培生知道马太太和顾小姐的事情,清楚婉萍与她们之间的友谊,所以听到她把王太太与那两位类比时,连忙嘱咐说:“若是王太太也带你去聚会,见到其他太太夫人的时候说话千万要小心,拿不准的宁可不说,否则他们断章取义乱嚼舌根,可能会要了你我的性命。”

婉萍本来挺放松的,被姜培生一说紧张起来:“你讲得对!那些夫人太太们也是个人事圈子,鬼晓得她们回去要在枕头边吹什么妖风呢!”

姜培生见婉萍神色紧张,手压在他的膝盖上,晃晃说:“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一个校官大概她们也瞧不上眼,总之你多听少说话就是了。不过真要是有说得来的,你也可以和她关系亲密些,将来她们丈夫可能在关键时候能拉我一把呢。”

听到能够帮到姜培生,婉萍神色认真地点点头:“你放心吧,我在王太太身边一定不会乱讲话。能帮到你自然是最好的,要是帮不着也绝不给你添麻烦。”

王太太的新家安在李子坝,大年初四姜培生和婉萍起了个大早,刚刚八点半俩人就已经到了王家公馆门外。按了两下门铃,开门的是那位王副官,他见到人后恭恭敬敬地敬个礼说:“姜团长请在门外稍等,我进去跟王军长和太太通报一下。”

王副官离开后大约十分钟折了回来,他带着姜培生和婉萍穿过前院光秃秃的小花坛进入一栋三层洋房。那房子不算很大,从外面看是普普通通的灰墙黄屋檐,毫不出彩地挤在李子坝一片洋房里面。

进到洋房里面,装饰也以中式的老家具居多,枣红色木柜、木桌、配了几个棕色布垫的木头沙发,最显眼的也不过是一座立式挂钟,没有羊毛毯与大吊灯,也没有弄任何花里胡哨的雕刻。婉萍看着房子里的摆设,心中暗暗想,这位能打胜仗又会赚钱的将军在生活上还真是低调,甚至比不上她前雇主一个纺织商人家里气派。

姜培生与婉萍站在客厅里等了约莫五分钟,王军长与太太从楼梯上下来。这是婉萍第一次见到姜培生的长官,那个山东人个子很高,不胖不瘦,身材匀称,黑密的寸头,长圆脸,浓眉,大鼻子,眼睛内双。明明是很普通的长相,但婉萍看着他时,浑身却不由得紧绷起来,握着姜培生的手掌心都出了层汗。

来王家的路上,姜培生用半吊子山东口音同婉萍说话,婉萍一听便笑个不停,姜培生连忙对她讲:“王军长就是一口浓重的山东泰安话,等会儿他开口你可千万千万不能笑,否则我这官运就到头了。”

山东话实在听着有意思得很!婉萍开始还担心万一自己没忍住笑了要怎么办,现在人站在客厅里,她却觉得姜培生和自己简直在瞎担心。别说听见人家说话笑了,现在就是王军长右手执鼓槌,左手操铜片表演一段山东的犁铧大鼓,婉萍觉得自己也笑不出来。所谓的不怒自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姜培生带着婉萍上前给长官道了“新年快乐”、“身体康健”、“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见王军长和王太太脸上有了笑容,婉萍心里才终于稍稍安稳些,坐下闲聊几句家常后,王太太起身带着婉萍去了二楼。

“等会还得来人,一楼就留给他们男人吧,咱们在这边小客厅说些体己话。”王太太拉着婉萍的手说。

二楼的装修要比一楼要奢侈太多,小客厅地板上铺着顶好的羊毛毯,中间摆着一架黑色钢琴。奶白色的小牛皮沙发十分柔软,婉萍坐下时感觉自己像一下子陷了进去,她慌手撑住沙发边缘,才没显出狼狈的姿态。

沙发前的矮桌是仿欧洲造型的黑色木桌,桌面上摆了四只景德镇窑的釉里红瓷盘,里面分别装着花生、瓜子、桂圆和红枣等干货,干货之外还有橘柑垒成的“小宝塔”和装满了饼干与水果糖的零食桶。

王太太抓了把红枣与桂圆递给婉萍,笑着说:“听说你们还没有孩子?新年要早生贵子哦。”

婉萍接过红枣和桂圆忙着点头说:“托太太吉言。”

“眼下局势他们能回来不容易,这种时候一定要抓紧时间,否则把人放跑了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王太太笑盈盈地看着婉萍说:“最好啊,一次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好事成双。我十七岁嫁给依哥,算起来应该也不比你大多少,你看我们都有四个孩子了。”

“太太,生孩子很疼吧。”婉萍剥着桂圆轻声问。

“当然会疼,生老大的时候差点疼死我。”王太太见到婉萍脸色纠结,问:“你害怕生孩子啊?”

“继母生弟弟时,她在家里叫得特别惨,把我吓到了。”婉萍小声说。

“生孩子的确痛苦得很,但要是没孩子,万一姜培生再也回不来,可就只留下你一个人了。”王太太看着婉萍说:“刚出事的时候,你伤心难受肯定觉得能记得他一辈子,但实际上人总是会忘事的呀!可能过上十年二十年,那个你曾经心心念念的人会变得越来越模糊。有一天你就发现除了照片,他什么都没了,活过的印子就只剩下两三张纸。婉萍,孩子不一样,他们是活的,你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你丈夫的影子,长相啊,性格啊,声音啊……”

王太太正说着话,小客厅的门被敲了两下。

“请进”王太太侧头回应,推门进来的是位长脚鹤似的女士,细长眉、瘦鼻子、尖下巴,容貌精致年轻,只是身子过于干瘪。

“王太太啊!”那女人的声音尖尖细细,婉萍觉得这猫挠人一样的嗓门很是耳熟。

“骆太太。”王太太笑着从沙发上起身,婉萍也连忙站起来向那位骆太太点头示好。

“这位太太是谁呀?”骆太太扭动着纤细的腰走进来,厚重的羊毛外套像裹在了一根旗杆上。

“我丈夫军中一位团长的妻子。”王太太说。

“噢。”骆太太挑起眉梢,用一种高傲的眼神瞥了眼婉萍,下巴轻动,说:“怎么称呼呀?”

“我丈夫姓姜,我叫陈婉萍。”婉萍自我介绍说。

“姜太太。”骆太太的每个字音都往上微微挑着。

同样尖锐的嗓门,同样傲慢的态度。婉萍一下子想起来,这位骆太太她的确见过。

1937年11月15日凌晨,从南京开往重庆的渡轮上,陈婉萍在船尾一片漆黑中遇到了两位太太,其中一位是宋太太,另一位嘲笑姜培生官职低微的便应该是这位骆太太。

从骆太太进了小客厅后,婉萍就再没机会跟王太太搭上半句。骆太太拉着王太太的手不停地说话,像一挺机关枪似的哒哒哒没个完。往后一个多小时里,王太太的小客厅里又陆续来了其他太太夫人,婉萍坐的位置越来越偏,她正担忧再来两位,自己是不是就得站着了。这时王家的女佣来到楼上,告知婉萍她先生打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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