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甘露说着说着,又提起李小个说:“其实我想,原生家庭的事情……虽然这样说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还是想,要是她能活着,长大了,哪怕没有现实里的朋友,网上的朋友也可以听她说话,不至于一直……我就是想,要是活着就好了,或许也不幸福吧,我就是觉得很可惜。”
“你们总提原生家庭,我一个观察,你帮我看看,”李姐说,“我们以前不用这个词,提起来都是我爸怎么了,我妈怎么了,但现在小孩好多说这个的,是说起这个,就代表家里不幸福吗?”
“好像不是这样的,它……嗯,我也不知道,感觉上,它更像个,环境因素,就是,不是什么具体的一件事怎么受不了,而是长期的一种影响吧,我是这么觉得的……啊如果说错了……那个……”
“就是说,其实李小个已经难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是因为这个环境不听她说话对吧?”李姐拿现成的例子举一反三,其实心里头还想着鬼信物的事,心里油然升起一个念头:该不会要把面馆推倒吧?
“吵死了……”厨师微弱地发出声音。
几人都同时听着李小个的话,李姐和杨枝甘露一直聊天也是想转移注意力把李小个的话尽量忽略过去,这会儿终于受不了了,李姐一巴掌掴上去:“说,李小个到底和你说过什么?”
谢水流忽然啊了一声,李姐当机立断:“把谢水流摁住!”
杨枝甘露飞扑过来,谢水流连忙摆手招架,重重喘了几口粗气。
“我知道了……”谢水流大喊,杨枝甘露停手。
谢水流指了指白板,白板上还是她自己留下的微信号,李姐和杨枝甘露不明所以:“怎么了?”
“看!”谢水流用一根笔,指向了自己写的微信号前三个字母:l
李姐眯起眼仔细看:“啊?”
谢水流用力一拍,仔细一看,那个“x”的右下角被擦掉了,变成了“y”。
“闵瑜之前说过,她套上她的尸体才能进入别的鬼的区域,现在相当于是尸体被毁掉,但她的鬼魂还在啊,只是最多不在这个场合里而已,ys,遗书,这一定是她给我的提示。”谢水流立即往外走,李姐喊了两声,但离开厨师,谢水流再次失去听力,跑得跌跌撞撞的。
杨枝甘露面露同情:“闵瑜对她一定很重要。”
“一块儿长大的相依为命的……算了,把他往门口拖拖,我远远看一下,应该没事。”
谢水流奔向地上的那堆尸体,被钩子勾掉的是腰部,臀部的几块肉,骨头错位,所以撑不住身体,垮塌了,凳子在地上摔烂了。谢水流捧起散落的尸体碎块拼凑过来,那种黏腻的感觉让她想起抓傀夫人的肢体,身体是感到恶心的,但既然习惯了,她也无所谓了,甚至把一直挂在下巴上的口罩摘掉扔在一边,直面这真实的腐烂与丑陋。
闵瑜已经死了很久了,她心里是知道的。
当初闵瑜车祸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抽,打电话给闵瑜妈妈,她心里是奢求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既然生前曾经对闵瑜表示过愧疚,那死后来见最后一面吧?然而来的却是闵瑜的爸爸,抢走了闵瑜的尸体,听说,给她许了一门阴间的亲事,年轻而漂亮的闵瑜,终于还是被她爸爸卖了个好价钱。
谢水流自知无能,没想过这具尸体还能飘飘摇摇来到她这里。
尸体回来了就好,她能够按照闵瑜的意愿,干干净净地火化,葬在有花有树的地方,闵瑜这样的人,死了也是自由的。
把尸体都拼在一起,闵瑜的脸原来也已经腐烂了啊,现在,不用【纸钱】也看得真真切切,自欺欺人没有什么好下场,真相总会扑面而来,事实很擅长掴她的巴掌。
那个所谓的“ys”也不过是她胡诌的,鬼信物也找不到,闵瑜也塌下来,流放地或许就是个巨大的幻觉。
她对闵瑜的尸体说:“我会安葬好你的,那个鬼信物,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也好,李姐也好,或许这就是命运?强大的人才能逆天改命,我只是非常弱小的,普通的……”
忽然,喜迎街狂风大作,谢水流捂住眼,李姐忽然从后往前一扑,把她扑在另一边,举起刀对着空中,却发抖不止。
杨枝甘露拖着厨师对着她们大喊,谢水流自然也听不见,正在诧异,被李姐扶着走到补习班。
“刚刚,你身后有个女人的人影,她……她穿着红裙子,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要,对你……”杨枝甘露哆哆嗦嗦的,她知道了,她在闵瑜脸上看到的那张恐怖的脸……来自于一个根本不是闵瑜的女人。
谢水流:“啊,我有办法了,我们不要在这里待到天亮。”
杨枝甘露刚要说什么,谢水流忽然甩了两下肩膀,对李姐说:“这次我清醒的,我很认真,我必须剖开他的肚子看看。”
“刚刚那个……”
谢水流却扭过头看李姐,杨枝甘露总觉得她刻意忽视自己的话。
“李姐,好李姐,难道我们一直就在这里呆着,李小个的话音你听见了,她想说的话那么多,最怨念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个人从来没有听过她说话吗?没事的,真的。”谢水流对李姐说话的时候眨了眨眼,李姐犹豫再三,收回手,又迟疑着相信了她,把刀递了过去。
谢水流说:“厨师,就是做菜的,他一直忙忙碌碌,但店里哪有客人啊?这种人呢,就是用自己的工作当借口,逃避对家人的责任。想想看,他一柜子的现金,却不舍得给儿子买纸尿裤,也不舍得给女儿一张床,也从来没去过家长会,这样的人,死就死了,我还是剖开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