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又气又悔,看着君卿惨白的脸,心里又是一阵心痛。
君卿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只见陆彻如同一座雕像般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手上覆着陆彻的大手,君卿试着挪动了一下。
“醒了?”陆彻把君卿扶起端起药碗喂她。
“医女说你得进补,来,喝点吧,温热的。”
君卿知道自己这段日子身子很差,要是想回京,还是得养好身体,便乖乖喝起来。
“你”陆彻欲言又止。
“将军想说什么?”君卿的心又提了起来,难道自己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就被他发现了身份?
“没什么。”陆彻摇摇头。
君卿不敢追问,也没力气去想究竟怎么回事,闷头顺着陆彻的一勺一勺喝了起来。
陆彻想说说那男子,但是又怕真说起来,以清清那脾气恐怕要与自己争执,他害怕。
他不怕清清与他争执,但是他怕清清因为那个男人与他争执。
就这样,二人沉默到深夜。
缓了一下午,君卿终于给自己鼓足了气,她与君淮同胞兄妹,君淮待她如兄如父,如今,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就算是为着再回京见皇兄一面,她也不能自暴自弃。
早在太子提出让君卿和亲时,君淮便已起了杀心,最后是君卿拿出鱼符以今后大计再三劝说,君淮这才放心让她踏上西北之路。
不知皇兄在京中得知皇帝与刘从另有密谋时是如何心急如焚又是如何日夜担心?
自己一定要尽快回京,那些想置她于死地的,那些想利用她践踏她的,都别想得逞。
君卿躺在胡床上,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炽热温度,再想起今日书房内陆彻对刘从的态度,她知道,陆彻从未想过杀自己,就算他在皇帝的计划之内。
但是皇帝的威胁意味十分明显,若是此刻他知道自己是长策公主,会不会下杀手?她不知道,也不敢赌。
还是要稳妥一点,隐藏自己,直到万无一失。
陆彻这个人竟与自己最初遇到他时想象得完全不同,这人勤勉正直,虽然浪荡霸道了些,但是在公事上一丝不苟。是个不错的人才。
君卿忽然觉得,这样一个将军,配宇文家,有些屈才了,怕是今后会被宇文家拖累,储君之争,世家清洗,像宇文家这种攀龙附凤左右逢源又没什么实力的家族定是众矢之的。
“听说将军在京中有门亲事。”
陆彻暗道不好,抱得更紧了些,“谁和你乱说?”
“难道没有?”
君卿等了许久,总于听见身后之人回答:“有。”
“但是我已去信,取消婚约,清清,这门亲事是儿时家中给定的,我从未同意过。”
君卿点了点头,暗道陆彻这个人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竟然能阴差阳错避开一起祸患。
“清清,我只要你。”身后男人紧紧把她抱住,太过火热的温度把君卿烘得头晕目眩。
君卿迷糊想着,陆彻这人眼光挺高,公主竟也敢肖想,不过自己的姑母有两个驸马,这两个驸马一文一武,一才一貌,相得益彰,也算一桩美谈。
自己今后若是也一文一武,美哉,也算是报答自己微末时有他相助一二。
但是君卿没说也没问,等自己回京,自有赏赐与名分给他,现在说了,叫他生了妄念反倒不好。
陆彻等君卿回应,等了许久听不见声音,又等了一刻钟便听见君卿呼吸轻且绵长,竟睡着了。
陆彻黑着脸生闷气,果然,清清果然不想给自己什么回应,她的心想必还拴在那个男子身上,自己退了婚约想与她长长久久她都不为所动。
那男子,必须死。
她的回应她只需勾勾手指,就算是赴死……
距离自己与元一约定传递信件已经过了三四日。
君卿心中越发急切,接近年关,若是皇兄想证明她还没死,最好的机会就是在过年元日朝会上拿出信件,宣告公主还活着。
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皇上虽不想让君卿回京,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保她回京。
现在金印正好在陆彻府中,若是自己不仅能把字迹信件传递回京,还能印上长策公主宝印,到时候这信件定能顺利证明自己还活着。
将军府上已经开始准备屠苏酒与椒柏酒,丫鬟嬷嬷们也聚在一起剪窗花,描花样,熬胶牙饧。
竹喧从雪中跑来,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胶牙饧上面插了根小小的木棍,递给君卿。
君卿没见过这些民间芽糖,心中好奇极了,用小木棍挑起一点放入嘴中,甜丝丝的入口即化,竟比自己在宫中吃的许多波斯糖果还要美味些。
还没等君卿把碗递给竹喧,就见竹喧急着跑开了,紧接着感觉到背后有人贴近,君卿知道,是陆彻巡完营回来了。
自从知道鱼符遗失在陇宁,一旦找到,与乌颌死战便会拉开序幕,陆彻巡营练兵布阵便比往日更上心,往往会在大营待上一整日。
陆彻不在府中,君卿自然不好随意出入书房,只好在这欢闹的元日氛围中暗暗着急。
陆彻在背后把她抱住,道:“正下着雪,怎么不披斗篷就出来了?”
君卿道:“日日待在屋中,很烦闷,若是出门还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那真是闷了个彻底。”
君卿能感觉到陆彻震动的胸膛,他在笑,笑了一会便听他道:“近日我很忙,没法给你读书解闷。”
君卿微微挣出他的怀抱,与他仍挨得很近,转身把手中挑了胶牙饧的小木棍递到他嘴边,脸上是柔情蜜意,心里是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