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扭过身去,不再与陆彻面对面坐。
陆彻见她娇蛮姿态,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他想起战场上漫天飞沙,无影无形却无处不在,散落在衣服里,磨得人痒痒。
“好,那便与你说一说,也当为你病中解闷。”
君卿这才听着陆彻低沉的声音如松林沙沙,如竹笙浑厚,顺耳起来。
“你虽被掳掠,运气却好,因为你被我救了,昨日你在山林乱跑,难说会不会碰到流窜的乌颌人,若是碰上,怕是插翅难逃。”
君卿听着陆彻往自己脸上贴金,心中愤愤,若不是被他掳来将军府,自己早就逃至怀石巷,继续做前拥后护的公主,碰上陆彻,才叫插翅难逃吧。
“是我运气好,遇到了将军。”
陆彻很受用,继续道:“只是那位公主,可没这么好的气运,公主落崖身亡了。”
君卿做震惊状,“竟”
“不错,车夫慌乱中逃跑,马受惊了,拉着公主便掉下了悬崖,崖高二十丈,昨夜只找到些车架残骸。”
“竟是尸骨无存?”君卿以手抚心口,惋惜哀叹,鼓励陆彻继续说下去。
“今晨找到了尸骨,只可惜,河流湍急碎石遍布,公主的尸体面容已毁,辨不太清,可根据刘大人描述,公主身量、衣着、甚至耳饰臂钏还有残留腰间的一点香料都对得上。”
好元一,这件事办的滴水不露,昨日晨间自己将公主宫装脱下连着数件首饰一同让逐云带下车,就是早早规划好假死后让元一去义庄买一具合适的尸体,做出公主当真死了的假象。
这事看似简单,但是元一能在自己走失的情况下镇静按照原计划行事,相当得力,不愧是皇兄为她挑选的人。
公主已死,自己在将军府应该不会被怀疑,如此看来,可安心潜伏在这里了。
“公主金尊玉贵,如今惨死他乡,不知将军可将那群乌颌人查问清楚了?”
“陇宁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我自然要探查清楚,怎么?清姑娘觉得本将军做这都护是吃白饭的?”
君卿心里翻了个白眼,好生与你说话,你偏要夹枪带棒,如此这般,不说也罢。
但是转念想到自己还要从陆彻口中多扯出些案情,便忍了忍开口道:“同为女子,我从心里怜那公主,说话急了些,将军”
陆彻少年成名,十八岁那年便大破突原族,获封云麾将军,后辗转来到陇宁镇守,殚精竭虑不曾松懈。
如今公主死在这,害得自己连重病的清姑娘都陪不得,要去与那乌颌人周旋,他看乌颌人早就不顺眼,恨得牙痒痒,奈何京中迟迟不下旨意。
自己虽有一半兵符握在手中,可若没有皇帝的另一半兵符和旨意,这握在手中的,同一块铁疙瘩无异,这烂铁,上个弹弓瞄了乌颌人一下子都打不死。
早有营中士兵暗地里不满,跃跃欲试想要打乌颌,等京中旨意等得望眼欲穿,最后竟等来个和亲公主,更倒霉的是,这公主还死在了陇宁,真是屋漏下雨,墙倒刮风。
这几日的烦闷在听了对面这声娇柔却又似诘问的话后忽然收不住,爆发了出来,话一出口,陆彻便后悔不已。
又见对面女子显然被自己吓到,柔声低语,陆彻心中酸胀,恨不得现在就缴械投降,但是他却低不下头,仍是硬邦邦说道:“不与你计较。”
疑心将她一步步逼至游廊的边缘不得再……
“乌颌人逃窜了一部分,如今正封城搜寻,那群乌颌人还掳了鸿胪寺卿赵大人,车队也丢失了陪嫁,我细问了刘大人丢失的那三车陪嫁为何物,刘大人竟也不知。”
“乌颌人宁愿冒着被捉的风险,也要拖着几车陪嫁藏匿,想来这几车陪嫁,不是简单东西。”
君卿道:“想必这几车陪嫁,对乌颌人很重要,且十分急用。”
陆彻听了这话,手指摩挲着白瓷茶杯,若有所思,忽然灵光一现。
“草药。”
“嗯?”
“是草药,乌颌族近三四个月少来进犯,我曾派人暗中查探,原来他们是得了时疫。”
君卿心中点头,不错,陆彻也算有点脑子。
这三个月来自己派元一探过所有陪嫁车架,别的车架都是些金银器物、衣服首饰、古玩字画甚至一具极贵重的金丝楠木棺材,唯独跟在车队后面不起眼的三驾车中满满都是草药。
若是正经陪嫁,断然不需要这么多草药,太子暗中操控鸿胪寺卿把这三车草药混在陪嫁里定然有他的目的。
所以君卿猜测,太子与外族勾结,作所用的筹码便是这三车草药,还有随行中掺杂着的医者。
乌颌地处西北沙地,环境恶劣,别说是草药,可能连日常所需蔬菜都难以获得,别看时疫在临京是最好医治的病症,这时疫若是发在乌颌,无药医治,无医者看护,只能跳大神等着一个染另一个,最终蔓延整个军队,快速蚕食他们的兵力。
所以太子这番筹谋,君卿早已做好准备,原本打算着假死后派元一去烧了这三架马车,不曾想自己半路遇劫,还没来得及烧了这草药就被乌颌人偷走了。
要抓紧找到这三车草药,不能让它流入乌颌,眼下能用的人只有这狗贼陆彻了。
陆彻虽是太子党且对公主存杀心,但是显然他对太子的计划并不知情,想必只是太子不重用的喽啰罢了,自己提点他一二,看他们狗咬狗,岂不是快哉。
心思百转千回,君卿天真道:“竟是因为这个?和亲带这么多草药,不知道要费多少人力,可见天家视公主如掌中珠,不舍得她在外族受病痛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