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手术让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忘记了安安曾是我的主治医师。
忘记了自己的服药史。
也忘记了博士最后一年发生的一切。
只是迷迷糊糊地记得之前状态不佳。
也就是从这开始,埋藏在潜意识里的不安开始让我频繁做梦,也让我时刻保持着危机感。
我常常问自己:一切是如何演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我们又该怪罪于谁呢?
师兄,一个热情似火的匈牙利人。
他告诉我们自己的名字寓意着「骑士之王」。
他热爱这片土地,时常说z国就是自己的第二故乡。
根据后来的调查,他最后一次消费是在封城当天。
在宿舍楼下买了两根烤肠和一瓶可乐后就下落不明。
至今生死未卜。
也许当初的「逃逸事件」他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但是我们真的要将整个世界的覆灭怪罪在他身上吗?
怪罪在这个毛手毛脚、瞻不了前顾不了后的笨蛋身上吗?
这个最有可能成为「罪魁祸首」的家伙大概率已经变成了丧尸,还指望着我们来救他。
在跟着军队一路北上的时间里,我们互相猜忌着。
究其原因,是我们潜意识地相信会有一个「始作俑者」。
会有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过错和罪责。
然而直到最后我们才发现,这个人竟根本不存在。
我们甚至没有一个可以用来怨恨和宣泄悲愤的具体的人。
没有谣言和隐瞒。
有关疫情发生地的爆料——完全正确。
有关医院外科的爆料——完全正确。
有关停水和封城的提醒——完全正确。
有关工作人员冲突的辟谣——完全正确。
从时间上来说,这时还远没有到发病期。
他们真的只是由于感染后的暴躁而大打出手。
群众的混乱也皆是身不由己。
那些和防疫人员拉拉扯扯的居民。
那些不服从命令私自外出的居民。
甚至是那伙砸门讨水的居民。
病毒逐渐入侵中枢神经的过程,也是人逐渐丧失自我约束的过程。
其造成的种种动荡不该由他们买单。
政府的措施同样无可挑剔。
利落封城,严格管控。
在对传播机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几乎做到了能做的极限。
就算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很多决定都非常正确。
更不要说可歌可泣的「单向救援」和足以载入史册的「牺牲式驻留」。
除去开头那个不可控的失误之外,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试图力挽狂澜。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可更正。
无法逆转。
所有人的努力加在一起还抵消不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这听上去荒谬又可怕。
因为……我们无法要求自己不犯错误啊。
可能是一次实验动物的逃逸。
可能是失手打翻的一管试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