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鹤年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苦了别人也不能苦了自己的肚子,坐下来喝口油茶时觉得是真饿,肚子干瘪的,再不吃点东西,等叫出声那才是丢面子。
桌上除了陈鹤年,都没声了,左贺倒是贴心地没让他的话落地上。
“我们两天翻山越岭,没吃过什么,确实需要食物。”左贺文质彬彬地说,“前辈,唐突了。”
他沉静的脸很认真,这道上的前辈,性情难测,身为小辈自然是要是尊敬态度。
赵奶奶倒没摆出架子,只是笑了,她笑得莞尔,小幅度地用手拍了拍桌子,她动作不大,脖子上的琉璃珠不曾晃起过。
赵翠翠喊了声:“阿奶。”
赵翠翠一喊,赵奶奶就笑止了,她轻轻摇头,对孙女说:“翠翠,咱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去屋里拿点干食来。”
“好。”赵翠翠立即点头,可她嘴却张得大,有些意外,她阿奶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居然没直接将他们赶出去,还对他们笑了,所以,什么是故人?居然这般特别?
听了阿奶的话,赵翠翠从房间里端来了两盘点心,上面放着的是炸麻花和炸年糕,个头不小,有一只手掌长。
陈鹤年用筷子夹起一块儿尝了尝,有点甜还有点咸味儿,吃起来很脆,多吃两块儿确实可以解饿。
赵翠翠拿了三双筷子,只有姜皖没吃,她就问:“小姐姐,你咋个不吃一口?”
姜皖回道:“我不用吃东西,不会饿。”
赵翠翠说:“那尝一尝也没得事嘛,我们家里自己做的,可好了。”
赵翠翠有点热情,姜皖没拂了她的面子,吃了。
姜皖和左贺就吃了一个意思意思,陈鹤年却是真不客气,吃了不少,吃多会觉得干巴,赵翠翠又给他们添了茶水。
赵奶奶等他们吃好了才开口:“垫了肚子,等中午再多吃点热食。”
陈鹤年说:“多谢。”
赵奶奶瞧他饱肚后的惬意,说道:“你跟你师父还真是一个样。”
陈鹤年问:“何以见得?”
赵奶奶在他身上看故人,陈鹤年不介意,但他有点纳闷,他师父那胡子扎巴的瘪样和他可一点也不像,说话的声音也不同,那是哪一点勾起了她的回忆?
陈鹤年沉默一会儿,他想,那就只可能是他说的话了,他问:“我师父见你时,也是向你讨食?”
“是。”赵奶奶说着,冷冰冰的脸都平和了:“你师父来这里时,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年纪也不大,昏倒在门口,我好心把他带回家,他醒了连谢谢都不说,就说饿,要吃东西。”
陈鹤年听了,顿时皱起眉,问道:
“那你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赵奶奶坦荡地笑了:“周羡之徒弟,你不必胡乱猜想,我和他没什么特别的,只能算是过客。”
她说得这样肯定,陈鹤年才松了口气,他差点以为那铁树不开花的师父在这里留了一段情,将人抛弃了,不敢出现就让他来挡情债,那就是个人渣了。
细细一想,赵奶奶都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想来也不太可能。
“但我救了他,你师父就欠了我一个人情。”赵奶奶话锋一转,“他离开时和我约定了时间,会回来完成他当年许下的承诺。”
“你师父没来,就只能是你了,而现在已经就到了履行诺言的事。”
“什么诺言?”陈鹤年心里大彻大悟,所以,他师父给的纸条,是叫他来到这里收拾烂摊子。
陈鹤年在心里狠狠骂道:周羡之,你真是个坑货!
赵奶奶说:“你师父半点也没和你说过?”
“说过一点。”陈鹤年谨慎地说:“既然是我师父许诺过的,做徒弟自然会代为履行,你要我做什么?”
“你不用慌张,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你能做得到。”赵奶奶说:“先在这里住着吧,时间到了,我会告诉你的,你们会安然起来。”
陈鹤年最烦打哑谜的人,但既然是他师父有过交情的人,他也不好甩脸色,只能先应和了。
“这里很安全,外人是很难进来的。”赵奶奶说,“你可以安心,不会有别人来打扰你。”
她似乎说完了,站起身,拿起了拐杖:“寨子里还有事需要我做,你们陪着翠翠,和她说说话,姐姐们,别惹麻烦,一切听她的就好。”
说完,赵奶奶就走了,她头也不回地出了房子。
赵翠翠送完奶奶,回头就笑了起来,问他们说:“外面的人都和你们一样俏么?”
姜皖率先答:“当然不,我们是个中翘楚。”
“好嘛好嘛,那外面的人也没啥子不同嘛。”赵翠翠灵巧地晃着手指,“你们吃完了去换身衣服吧,我可以带你们去寨子里逛。”
“小姐姐,小哥哥,你们跟我来。”
“我家的屋子可大嘞,你们三个人住在这里都没得问题。”
赵翠翠把他们领到住房门口,那是并列的两间房,这是吊脚楼,下头是扎堆的木头,连着河水。
赵翠翠推开门,让他们看了房间,一个房间里有两间床,床是竹床,有些硬,垫了一层薄薄的毯子,现在天气热了起来,这样的床可以纳凉。
叫他们先进房间里,赵翠翠很快又取了衣服来。
陈鹤年确实想换身衣服。
赵翠翠还给他们拿毛巾,打了水,叫他们擦擦身子。
陈鹤年和左贺进了屋,两人背对背先脱掉了衣服,隔着一扇竹子屏风,能听见拧毛巾的水声,陈鹤年擦干净身子,换着他们这里的衣服。
“你师父叫周羡之。”左贺突然开口,“哪个周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