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要小看一个孩子的能力。他九岁那年,独自一人从春城到海市,拿着爷爷的死亡证明,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先坐摩的,然后是乡镇大巴,最后在车站售票员的耐心帮助下,踏上了去南方的绿皮火车。
后来他就留在了海市,和已经有了新小孩的父母住在一起。父母新生的弟弟不欢迎他,不想和他睡一个房间,于是他的爸妈在小阳台做了隔断,摆了一张折叠床,让他住在那里面。
冬天冷,夏天热。不隔音,可以听到外面一家三口嬉笑打闹的声音。
九岁前的记忆很模糊,不过虞弦的爸爸隐约记得,爷爷对他也不太好。他个子高,吃得多,人很木讷,不会说什么动听的话。
爷爷永远在打骂他,不让他吃饱饭,故意弄坏他的铅笔,在农忙的时候去学校请假,把他拉到地里干活。他这一生没得到过很多爱,遇到虞弦的妈妈后才知道人可以被爱。
他离开海市,在这个城市买了房子,这里的春夏秋冬格外分明,从此,他的世界有了四季,还有爱。
虞弦的妈妈去世后,留下一个小小的虞弦,他看着抱着妻子遗像默默流眼泪的虞弦,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生的前二十几年,他没有被人爱过,不懂得怎样爱人。虞弦的妈妈在他的生命中短暂的停留了一下,没来得及教会他如何去爱一个人,留下一个很懂事的孩子,然后像蝴蝶一样飞走了。
岑书阳回复完毛毛雨的消息,抬起头,发现虞弦的爸爸在悄悄擦眼泪。他假装没有看到,坐在台阶上陪他一起给小木架抛光。
因为邹淼的呼噜声太响,岑知木有点抗拒睡觉。他的大脑现在还很亢奋,睡不着,想趴在虞弦身上听他说话。
虞弦闭上眼睛要睡着了,岑知木把他摇醒,“虞弦,说会儿话。”
虞弦说:“毛毛雨大人请睡觉。”
岑知木把脑袋歪在虞弦肩膀上,虞弦的骨头有点硌人,他调整了好几个姿势,终于找到了稍微舒服一点的位置。
他说邹淼大魔王的呼噜声太响了,害得毛毛雨大人睡不着。
虞弦拍拍他的屁股,让他从自己身上起来。
邹淼睡眠质量出奇的好,四仰八叉,鼾声大震。虞弦起身,拿走了邹淼白天进门时随手丢在桌上的房卡,朝岑知木晃了晃。
于是在白沙湾的第一个晚上,邹淼睡在岑知木的房间里,岑知木和虞弦则拿走他的房卡,霸占了他带着按摩浴缸和超大观海露台的顶级大床房。
那张床好大,足有两米二那么宽,岑知木在床上滚了一圈都没滚到边。
邹淼的行李箱扔在一旁,连打开都没打开过。虞弦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喝了一口,靠在窗边看海。
岑知木在床上滚了滚去,问虞弦:“你说邹淼是不是傻?”
有这么豪华的房间不住,非要去挤他们的双人房。
虞弦笑笑,不置可否。
后面的几个晚上,他们都是这么干的,趁邹淼睡着了来他的房间睡觉,然后第二天九点之前回到房间。九点一到,叫醒邹淼,一起去楼下的自助餐厅吃早饭。
直到他们准备去海上看蓝鲸的前一个晚上,邹淼半夜醒来,想和岑知木说说话。他对着黑暗中自言自语了很久,忽然发现房间里过于安静。
他打开床头灯,发现隔壁床上是空的。
那时岑知木正躺在按摩浴缸里玩泡泡,本来今晚他们可以早点睡的,但是岑知木不会用那个一次性泡澡袋,在浴室里折腾了很久,把自己弄得湿漉漉的。
最后叫了虞弦进来帮忙。
虞弦很快帮他弄好,拉开浴缸上的小台子,在上面放了削好皮的橙子和饮料。
岑知木湿答答的,身上滴着水,往浴缸里扔了一个蓝色和紫色配色的泡泡浴球。
他说:“这个叫彩蛋球,融化到最后会出现一个小玩具,我想要一只泡澡鸭……”
他边说边脱掉身上的衣服,胡乱踩在脚底下,蹭掉脚底的水,钻到浴缸里。
“哇!”温热的水没过身体,岑知木闭上眼睛,“好幸福。”
虞弦被他夸张的语气感染到,也笑了笑,捡起地上的衣服,准备帮他洗一下。
他站在洗手台前搓洗岑知木的t恤时,背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岑知木光着屁股,一点也不知道害羞,鬼鬼祟祟地走过来。
虞弦听到了声音,也在镜子里看到了他,但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低头搓洗衣服。
岑知木靠近他,自以为蹑手蹑脚,实际上手上的水珠都滴到了虞弦的脖子。
他把一个小黄鸭放到虞弦的头发上,坐到洗手台上看着虞弦,笑嘻嘻的。
虞弦拿下小黄鸭,轻轻捏了一下,小黄鸭身体里的哨子发出声音。
虞弦问他:“开到了小黄鸭。”
“没有,”岑知木说:“开到一个绿色的小乌龟。”
“那这个……”虞弦把小黄鸭放回岑知木的头顶,岑知木湿漉漉的,头上顶着一个小鸭子玩具,特别可爱。
岑知木得意洋洋地说:“我把剩下的几个浴球全砸了,只得到这一个小鸭子,送你了。”
虞弦哑然失笑。
岑知木催促他收下小黄鸭:“快点拿走。”
虞弦只好收下小黄鸭,放在水龙头上,让它陪着自己洗衣服。
送出小黄鸭后,岑知木心满意足,带着一串水脚印离开,嘴里嘟囔着:“一盒只有一个小鸭子,说什么爆率很高呢,那个老板骗我。”
“你们太过分了。”
岑知木送完小黄鸭不久后,邹淼光着膀子找过来,他只穿着一条短裤,蹲在浴缸旁边吃橙子。橙子是削好皮的,果肉酸酸甜甜,吃起来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