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於菟低头扫视了茹承闫全身,上头纷纷杂杂都是斑驳的脚印,双手都被踩得肿胀发紫。
他悲从心来,克制隐忍地发出一声低吼。
茹承闫此时偏偏要扭头看高台上的人一眼。
那高台上的面具人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台下逆行人群中的小插曲,他饶有趣味地对着茹承闫笑了笑。
得到心中肯定的回答之後,茹承闫又把头转了回来,明明疼的全身颤抖手指无力眼角抽动,却仍然故作无事拍了拍猿臂蜂腰的男人。
他嘴里含着一口血,不想咽也不敢吐,他还要挣扎着想下地走,茹承闫不想在仇人面前变得脆弱和不堪一击。
贺於菟哪能如他的愿,双手比那城墙上的乌石还要硬,不管茹承闫怎麽挣扎怎麽捏他打他,他都不曾松动一分。
疯了才会让这小身板的病秧子再在人群里推来挤去的,更何况茹承闫那些动作於他而言不过是用羽毛在挠他而已。
他背上的伤早在他狼变的瞬间皮肉再生,感觉不到一点痛觉。
贺於菟也转身随着人群离去,离去之前,他也回头看了一眼高台。
「你别再逞能了好不好。」贺於菟轻轻捏住茹承闫的後脖颈,将他脑袋往自已怀里埋,他不想让人认出昔日县令之子的狼狈之相。
世人惯会痛打落水狗,猴子称大王,须得落井下石一番才能证明自已站在了顶端。
怀中之人不知是晕了还是在贺於菟的劝说下放弃挣扎,总归是不再乱动。
行刑台上的刽子手仍在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钝刀,一个人头砍了十几刀才下来。
在场边围了一圈的向雷军也丝毫没有移动,将反绑双手的罪人看管得严严实实,一个也逃不出去。
这些人已经吓得屎尿齐流纷纷求饶,只求给个痛快。
这些邢台上的人,面色惨白,活像一条条等待被提溜上砧板的鱼,一刀下去,去鳞去鳃,再一刀,划开鱼肚挖出鱼肠。
没等宰几个项上人头呢,原本水泄不通的刑场变得阒无一人,轻柔的夏风穿堂而过唱起了悲歌。
这是一个屠宰场。
还有一些百姓远远站在楼上继续看,这种堪比地下斗兽场的刺激场面真是罕见,也有人想一窥高台上的真容。
贺於菟带着茹承闫就近进了街边一家客栈,小二还没抬眼就当即迎客:「贵客哟!打尖还是。。。。。。」
话还没说完,腿先哆嗦了,差点吓得他尿裤子。
「要一间上。。。下房。烧两盆热水来,要快。」贺於菟下意识地想说要最好的上房,出了一半才想起来他现在身无分文,早就不是那个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的贺家少爷了。
妄为还是有的,不然没钱还敢住店,真是少年胆大。
小二知道街口就是行刑场,这高大络腮胡的汉子还抱着一个男人急匆匆闯进店里,他下意识以为有人劫法场了,还逃到他店里来。
一瞬间小二想了很多,想过要不要立马叫人来,想过要不要转身就跑,还想过手上的抹布能不能勒死这个男人。
「好好好。。。好的客官这边上楼第一间就是,小的去给您烧水。」小二也怕死,他打定主意,只要这个汉子敢对他动手,他就一跪二哭三喊,要让人知道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千万不能有事。
小二不大的脑子里场景走马灯一样过,却没想到贺於菟直接抱着人三步并两步就上了楼。
关门声才将他唤醒,屁颠屁颠往後院烧水去了。
「你怎麽样了。」贺於菟轻声问道。
茹承闫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双手也肿胀的不成样子,贺於菟不用看也想的到阿焰全身上下都快被踩透了,他要是再晚那麽一步,说不定茹承闫就是一具尸体了。
此刻周遭十分安静,馀下的只有贺於菟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他全身的毛发开始疯长。
突然一阵怪异的咔咔声响,贺於菟双手撑地,脊背弓起,令人牙酸的噼啪声接连响起,再然後就是衣物撕裂的声响。
再然後,逼仄的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小二上楼的脚步愈来愈近,房间里几声细碎的划地板的声音之後,小二在声音停止那一刻敲响了房门。
「客官,您要的热水来了。」
等了半晌,小二在门外双手都累得酸痛了,也不见房间里面有人答应。
「客官?您的热水烧好了!」小二一鼓作气又喊了一声,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
「客官那热水放在门口了,您需要的时候再喊我就成。」
小二放下热水,飞似的两步就下了楼,好像二楼有什麽吃人的妖魔鬼怪。
房间里细碎的声音又开始响了起来。
就是那种狗的爪子刮在地板上的声音。
一个比人还大的脑袋凑近了茹承闫的脸,若是此时茹承闫睁着眼,定会抽出腰间的龙脊鞭来上那麽几下,叫这畜生不能近身。
贺於菟化作一头半人高的巨狼,把自已黑乎乎的柔软鼻头凑到茹承闫旁,仔细闻了闻少年身上的味道,犹豫再三,轻轻喷了一鼻子水汽之後,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口少年肿胀的脸。
他终究没能抵抗这几天身体里的躁动,还是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妖怪,此刻他觉得自已天煞孤星,害得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出事。
贺於菟舔这一口给装晕的茹承闫整不会了,现在都不知道继续装晕还是跳起来给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