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纱撩起裙摆坐在小凳子上,帮她剥着毛豆。
“我听说春草的爹已经去世了。”
顾氏愣了下,叹口气。
“我还说等等再说呢,没成想你已经知道了。”
她道:“是啊,都好些日子了,你们那次走了两天后,有人大早上看见王二贵栽在田边的水沟里淹死了,身上臭烘烘的,全是酒味,十有八九拿着上次那钱去赌光了,又喝了酒,脑子不清不楚的,一头跌进了沟里,一下子没起来,人就过去了。”
她说着放低了声音。
“哎,我听我家男人说,你上次是故意诓着王二贵签的那个契书是吧?”
她挤眉弄眼地笑:“我说你非要给他钱做什么,你脑子转得倒快,这有钱人家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精明!”
云纱讪笑了下。
这话听着不知是夸她还是损她。
她当时的确坑了一道,那回给王二贵签的契书不是什么“跟春草断绝关系”的内容,而是王二贵死后一切田产房产皆归春草所有的保证书。
也可以算是遗书吧。
云纱当时考虑到王二贵这个情况大抵是活不长了,听说他是有两亩田的,只是懒得种,荒在那里了,还有个老房子。
因为春草只是个小丫头,万一王二贵忽然死了,这剩下的财产合乎情理就该归春草,但她不在米南村住,云纱怕王二贵生前欠了赌债,到时候追债的人直接把这些夺走抵债去了。
她也算是突发奇想来的这么一招,那份契书是她亲手所写,里正是看清了内容的,但是他没有说什么,所以云纱当时跟他道谢。
顾氏忽然又问:“小娘子,你是住在四新街乌茶巷吗?”
云纱:“什么?”
顾氏将一条洗干净腌好的草鱼放进油锅,顿时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油烟升腾了起来。
她在云雾缭绕中道:“你是信口胡诌的吧?王二贵死了之后,我男人托人往城里给你捎信,结果人家说乌茶巷没有姓杨的人家。”
云纱尴尬地笑了声。
“……嗯,瞎说的。”
顾氏笑道:“不然怎么说你们有钱人家的人脑子就是转得快呢,几句话就把王二贵给骗了,不过骗得好骗得妙,对付王二贵这种泼皮无赖,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这话说得云纱不知如何接话,只能默默剥着豆子。
王娟儿跑到厨房门口来。
“姐姐,乐乐哥刚来了,他说王二贵家来了好几个人,正在吵架呢,还说我爹也在那里,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啊?”
云纱惊讶,“王二贵家?”
她下意识问顾氏:“他们家还有人吗?”
顾氏手中锅铲一顿,仰头想了想,叫了声。
“哦!——还真有,王二贵有个兄弟,叫王大贵,不住在咱们小王村,住成谭村,兄弟俩好像十来年都没有来往了,不说我都忘了,不会是他兄弟来了吧?”
云纱皱眉。
来做什么?分家?
云纱没有贸然带着春草去王二贵家,那边也不知什么情况,但她正好有了那份契书在手上,就算是春草的什么亲戚真来分家,她也是不怕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顾氏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