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番话说?的夹枪带棒,偏谢瑶卿觉得她说?的在理?,连反驳也没有只是微微蹙着眉,问她,“男子生产,女子可能帮的上什么忙?便是不能替他分担疼痛,总归能给他些安慰罢?”
裴瑛神色复杂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却是从袖中掏出一个陈旧的小?册子,她叹了一口气,“拿去吧,这是我总结出来,你按照上面说?的做,总没坏处。”
谢瑶卿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番,熟记在心,又忍不住有些抱怨,“你说?话的语气总得改一改,朕能容你,别人却未必。”
裴瑛抿了抿嘴唇,低声告罪,“其实方才?的话不是跟陛下说?的,是跟臣自己说?的。”
她神情?有些落寞,“臣曾经也有一位夫郎,他便是郭太医的幼弟,他与臣感情?和睦,也怀了臣的孩子,可是臣那时。。。和陛下一般,只想?一心扑在医术上,甚至在他待产时上山采药,却被山洪困在了山上,下山后方才?知道他早产发动,父女具亡。”
“臣看?着陛下,就像看?着当日的自己,只希望陛下能珍惜眼前人。”
她既提到了郭芳仪,谢瑶卿免不得要多问一句。
“你和郭芳仪到底怎么回事?向晚天天跟朕说?,陈阿郎每天都去找他哭诉,说?你躲着郭芳仪不见,让郭芳仪失落得很。”
“你和你师妹到底要怎么办?”
第65章
谢瑶卿能如此迅速的扫平谢琼卿,一要感?谢当日向?晚舍命刺杀,二要感?些裴瑛倒戈,对谢琼卿用药。
听说谢琼卿从锡州溃逃后身上有一处刺伤顽固难愈,几次感?染复发,溃烂化脓,致使?谢琼卿在南逃路上时常昏迷不醒,神志模糊,既无法分析战况,制定南撤的路线,也?无法镇压下属蠢蠢欲动的不臣之心,以?致溃退路上,叛军内部发生了许多次哗变,她竟无力弹压。
到最后,她竟不得不将手中的权柄交付给正夫的家族,期求他作为她法定继承人的亲生父亲,能够与背后的世家同气连枝,为她守住手中的权柄。
但从仪鸾司传来的奏报来看,这位正夫同谢琼卿从来不是一条心,得到权力的第二天就设宴毒杀谢琼卿的心腹重臣,唆使?家中女性篡谋军权,更有甚者,听说他还?给本就病重的谢琼卿又加了几副猛药。
若没?有这位正夫的“襄助”,王琴与向?晴想要抓住腿上长轮子的谢琼卿绝非易事。
如今谢琼卿与南方?世?家兵败如山倒,也?是时候论功行赏,顺便将朝堂之上那些首鼠两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连根拔起,换上今次战役中军功卓著的年轻臣属才是。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向?晚与裴瑛。
当日谢瑶卿便向?向?晚许诺,因他于社稷有功,回京后不仅要封他为凤君,还?要封他腹中的孩子为太女,而今这个许诺实现在即,谢瑶卿更是更上一层楼的向?他承诺从此后宫惟他一人,向?晚既是大周唯一的凤君,也?是她谢瑶卿今生唯一的夫郎。
而对于裴瑛,谢瑶卿则向?她许诺,事成之后,会帮她恢复“裴令鸢”的身份,洗去手上的罪孽,入太医院为院判。
如今裴瑛已?经当了院判,她医术高明,太医院上下人人拜服,可?不知为何,她却?突然不想将名字改回“裴令渊”,而是固执的当着“裴瑛”,任由宫中上下那些噬人的流言纷语将她吞没?,任由宫中太监与太医神色难明的暗中议论她是否就是谢琼卿麾下那个害人无数的毒医。
她的小师妹郭芳仪听着这些纷纷扰扰的留言,心中的焦躁一日胜过一日,只是裴瑛执意不肯见她,她在太医院堵了裴瑛几次,没?想到裴瑛这几年竟学了几分功夫在身上,只一个照面,她便脚下抹油,如一阵风一样飞走了。
她无法,只好去央求被拨到凤仪宫中当差的陈阿郎,让他去求一求向?晚,让向?晚想办法说服裴瑛来见自己一面。
谢瑶卿回忆着昨夜向?晚窝在自己怀中温存时,他一边扶着臃肿的小腹,一边揉着额角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小样子,看向?裴瑛的眼神中便忍不住带了些抱怨。
“向?晚被陈阿郎缠得不行,朕也?被向?晚缠得不行,你和郭芳仪之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她还?是你师母唯一留下的孩子,你这么躲着她不见是为了什么?”
裴瑛只是苦笑,她眼角微红,有些难堪的解释,“不管是裴瑛还?是裴令鸢,我身上都有还?不完的债,先前我觉得裴瑛罪孽深重,犯过的错恐怕一辈子也?还?不完,所以?不如借陛下的手了解了裴瑛这个身份,重新做回干净清白的裴令鸢,可?当我看见郭芳仪,看见那张酷似她弟弟的脸,我才发觉,裴令鸢背负的罪孽,原来被裴瑛背负的更难偿还?。”
清官难断家务事,谢瑶卿虽是皇帝,也?没?法强按着裴瑛的脑袋让她去见郭芳仪,于是只好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自己决断便是,有朝一日你想清楚了想做回裴令鸢,同朕知会一声便是。”
谢瑶卿说完这话,正要拿起奏章翻阅时,一旁的内侍却?记得一个月来她的命令,缓步上前,轻声提醒,“陛下,到凤君请脉的时候了。”
谢瑶卿挑眉,匆匆扫了一眼手中奏折,见是许多地方?官上表请安的折子,她有些不耐,小声骂了一句,“全是废话。”说罢,谢瑶卿挥袖将它?们?推到一边去,而后整理衣衫向?裴瑛招了招手,“正好向?晚该请脉了,裴瑛,和朕一块去吧。”
向?晚产期将近,加上孕中惊惧,身上还?有余毒未清,虽有裴瑛和太医院上下精心调理,身上到底越发不爽快,腰腹臃肿,腿脚也?变得浮肿起来,从一个月前开始,谢瑶卿不管朝政多忙,也?要在向?晚请脉时抽出?时间去陪他,亲自问过太医,看过向?晚的饮食汤药才能安心。
今日二人去时,向?晚正有些疲倦的倚着软枕靠在榻上的矮几上,恹恹的捧着绣篷与陈阿郎讨论绣花的样式。
陈阿郎见了谢瑶卿,急忙从趿上鞋袜从榻上下来向?谢瑶卿见礼,向?晚见了你,却?不行礼,只是从绣活中抬起头,向?谢瑶卿温婉一笑,“陛下来了。”
谢瑶卿挥手示意陈阿郎起身,陈阿郎明亮的眼珠便盯准了裴瑛,灼灼的盯着她,裴瑛以?手掩面,躲在谢瑶卿身后,狼狈的避开他的眼神。
谢瑶卿坐到向?晚身边,托住他的手腕,接过他手中的绣篷,瞧见上面绣了一对憨态可?掬的小老虎,两只老虎圆头圆脑,滚做一团,争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谢瑶卿看着这样温馨的绣图,不自觉的笑起来,“这样小巧的东西,倒很少见你绣过。”
向?晚微微红着脸,将头垂下去,只留一截粉白的脖颈露在谢瑶卿眼下,他小声解释,“之前绣的龙凤麒麟,都是给陛下的,这个。。。”他低着头,悄悄抚摸着自己圆润的腹部,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幸福的弧度,“这一对老虎,是给她绣的,希望她以?后能身体健□□龙活虎的。”
谢瑶卿自然而然的托着他的腰腹,按照裴瑛的叮嘱仔细的为他按摩着经脉与穴位,她经年习武,一双手从来只杀人不救人,从来没?干过这么精致的活,兼之在她手下的又是她最喜欢的向?晚,她生怕下手重了,捏痛了向?晚,只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一寸一寸的按压着向?晚身上有些浮肿的皮肤,不多时身上便沁出?了一身的热汗,将明黄的龙袍都浸湿了。
向?晚笑着用帕子帮她擦去额角的汗,小声劝她,“朝政繁忙,这些不如让小太监们?来做。”
谢瑶卿将他的手握住,轻声笑,“他们?从来不知道怀孕生育的苦楚,做事难免不细心,这是朕的孩子,你是朕的夫郎,朕不心疼你心疼谁?”
向?晚脸上红霞更甚,便由她扶着,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帝王的服侍一边由裴瑛隔一层丝帕为自己把?脉。
裴瑛收回手指,搓了搓眉心,谢瑶卿便问,“如何?可?有什么不妥?”
裴瑛斟酌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几日补品吃的多,胎儿有些大了,来日生产,恐怕要吃不少苦头。”
谢瑶卿皱起眉头,向?晚也?有些紧张的直起腰,惴惴不安的看着裴瑛,他虽是第一回生产,可?父亲生向?晴时他是见过的,他父亲体弱,生向?晴时又难产,生了一宿才将向?晴生下来,那一夜接生的男医从屋里用铜盆接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他的周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连眼前仿佛都被染成血红色。
如今向?晚只是回忆,便恐惧得浑身发抖,他紧紧揪住谢瑶卿的衣袖,依偎她结实的肩膀,小声唤她,“陛下。。。”
他害怕。
谢瑶卿与他十?指相扣,回应他的紧张与不安,谢瑶卿蹙着眉,心中也?有些紧张,她虽未见过男子生产,但在宫中生活多年,也?听过许多先帝侍君难产崩逝的传闻,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小心的问裴瑛。
“可?有什么转圜的办法没?有?”
裴瑛继续躲避陈阿郎的眼神,向?谢瑶卿建议,“如今月份大了,再吃旁的药反倒不好,陛下不如每日抽些时间,陪凤君散散步,只是得注意,不能迎风不能受寒。”
这几日政务繁忙,谢瑶卿时常忙到半夜,来看望向?晚的时间都是一点一点挤出?来的,在此之前,她也?从未为谁耽搁过朝政,但听了裴瑛的话,她低头沉吟片刻,而后挥手招来内侍,“去传朕的命令,到凤君生产之前,每日早朝的时间减去一个时辰,凡有奏报,让她们?先奏给那个几位学士,由学士挑出?要紧事,再禀报给朕,其?余事让她们?看后自己拟定对策,报给朕朱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