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吴虞不说话,宋在水放下手里的竹简,抬头看着他道:“吴虞,这么晚了,有事吗?”
“女尊,我……”吴虞只想一股脑把话全都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始终没有勇气。
看着吴虞涨红的脸,宋在水道:“你喝酒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时思逸没看好吗。”
吴虞不想听见其他人的名字,他只想说他们两个人的事。
“不是,是我……”
“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喝醉了。”宋在水打断他。
“女尊,我是喝酒了,但我没醉。我想问你,你真的愿意嫁给季书空吗。”吴虞顿了顿道:“弟子僭越了。”
“阁主指婚,不是我可以左右一二的。”
“这么说,这不是你的意愿。”吴虞抬起头,眼睛里面亮亮的,对上宋在水的目光,心里一沉。
“女尊,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那天你从镇上把我带到青灯阁,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从一个身无分文衣着破烂的小孩到如今习得长琴受人尊重,都是你带给我的,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我知道,可你不知道。”
宋在水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和时思逸在我心里分量都很重,就算我嫁入季家,我还是青灯阁乐师,还是女尊。”
“不是的,我……”
宋在水看着吴虞,眼神里多了一丝忧伤,真的要再说下去吗。
“吴虞,为师也想一直陪着你,你明白了吗。可是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季家长子是国师,连阁主都要忌惮三分,我们能做的就是体面一些。”
吴虞道:“弟子明白,弟子告退,只希望女尊可以平安顺遂。”说完,对着宋在水深深一拜,转身瞬间,泪水夺眶而出。
走在路上,一幕幕都让他触景生情,他狠狠敲打自己的头,企图用痛感遮蔽愤懑,可惜情绪像洪水已经将他淹没。
一路上横冲直撞,走了很久,吴虞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他不想看见皇宫,不想看见宋在水穿上婚服,一直从黑天走到白昼,来到青灯阁边境的瀑布下。
真想跳下去不了了之,还跟小时候处问题的方式一样啊,吴虞轻蔑的嘲笑自己。
心里传来一个声音:“走吧。”
吴虞笑道自己又成了没人要的人,穿过瀑布,离开了青灯阁,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离开这里。
他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偏远山庄,打算日后与琴为伴,靠种田为生,再也不回去了。
好在山庄里有一些废弃的房子,吴虞改造一番,就地取材用石头做地基,用黄土砌墙面,终于有了能安身的地方。他在后山开垦了一片土地,种了许多蔬菜水果,家里还养了一条土狗。
每天打打杂草、抓虫、生火做饭、喂狗忙的不亦乐乎,晚上就在山头像小时候那样弹琴,日子一天天过来了。
起初,夜不能寐,吴虞一闭眼就是宋在水坐在窗棂旁看自己练琴的样子,索性从床上一跃而起,在黑灯瞎火的夜里去院子里吹着风砍柴,直到双手变得麻木,回屋累的倒头就睡。
冬天里干脆站着淋雪,直到新雪堆积到小腿那么高,一连发了三天高烧,日夜昏睡。再想起来青灯阁的种种,他就惩罚自己再去雪里站着,不管用就躺在冰面上,总之让这些身体的痛感覆盖过心里的痛楚。
还有一次,吴虞从后山头摘果子的时候抓到一只老鹰,干脆在它腿上系上绳子带回家中熬鹰,整整七十二小时,吴虞和老鹰面面相觑,直到他实在撑不下去,又昏睡了三天三夜。
越逃避,心里越压抑,常常连气也喘不上了,可他知道,自己是永远不可能回去的,自己不告而辞,回去怎么解释怎么面对众人呢。
吴虞找来信鸽,写了一封信给了时思逸,大概就是自己不告而别深感愧疚,让女尊和师兄不要担心也不要出来寻他,自己有了新的生活,还表达了这些年女尊和师兄对自己的照顾都看在眼里,感激不尽。
最后,让时思逸代替自己陪在女尊身边,希望他们一切安好。
吴虞就这样一个人生活在田间,时间渐渐冲淡了心里的伤痛,他变得平静起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饿了就去种田、摘果、打猎,累了就躺在床上、兴致来了就弹弹琴逗逗狗……
不知不觉又过了三年。
铜镜里的吴虞又老成了一些,由于天天干农活风吹日晒,皮肤变得黑了许多,纹也多了起来。
一天下午,这份宁静被打破了。
一帮人冲进吴虞家里,此刻他正在生火做饭,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疑惑地回过头去。
“好啊吴虞,你果然在这里!”
吴虞会神一看,前面一个人手拿长刀,后面跟着二十多位护卫,个个勇猛健硕。
好熟悉的脸,吴虞仔细回忆这到底是谁,才缓缓的不确定的说道:“青灯阁国师?”
“你还当我是国师?我弟弟和你无冤无仇,你竟然下此狠手,你死路一条!”国师咬着牙,眼神里充满杀戮的愤怒。
国师弟弟?季书空死了?
“我?跟我无关,三年前我就离开青灯阁了,季书空和我从未见过面。”吴虞冷冷的说道。
国师狠狠的把长刀插进地里。
“你跟我回青灯阁,让阁主定夺。”
“我不回去。”
“来人,绑起来。”
吴虞手脚被绑,一个护卫把一碗药灌进吴虞嘴里,他晕了过去,再次睁眼时是熟悉的青灯阁皇宫正殿。
吴虞跪在地上,正殿最中央坐着的是阁主和阁主夫人,一边是国师和季家,一边是众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