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养养好嘛再说其他的,你别听外头啥闲话就心里发堵,有没有用你自个儿知道。养不好身子,一嫁过去就怀娃,多少个娘死孩子没的,”
“听进去了伐?”
水生自然听进去了,只是也忍不住揉揉耳朵,他二姑这话越发密了。
二姑忙得很,落雨天也闲不得,送了东西又千叮咛万嘱咐,才打着伞急急走了。
留下水生反复琢磨着她的话。
思忖间红糖姜片熬好了,屋外的细雨又辗转成大雨,啪嗒直落,滴溅到檐下的鸡笼里,母鸡扑腾几下翅膀。
门边青砖地上,满仓和福妞在打陀螺,拽着绳子,旋发出去,陀螺咕噜噜转着。
偶尔撞到一块了,福妞撅着嘴嚷道:“重来,重来,不做数。”
水生在灶房里喊,“阿秀。”
香秀放下布条走过去,手里被塞了一碗生姜红糖,不是蒸的,生姜细末翻炒过再加红糖,比蒸的要好吃许多。
后面两日吃了红糖姜片,香秀手脚暖和,小腹不再坠坠,等她月事净了,雨也停歇了。
水生还给她炖了碗红枣桂圆茶,她搅着碗里的桂圆,水生说:“二姑说要补补血气,我下次去镇上再买些备着。”
香秀不晓得说啥,桂圆太甜了,甜得糊住了她的嗓子眼。
“养好身子才是正经事,”水生去握她的胳膊,瘦条条的,一点皮肉,“往后要多吃些。”
“别怕花钱,”水生说完,又开始翻柜里小格的东西,拿出一包碎银子,总共有二两上下。
他放在香秀手上,叫她好好收着,“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都给你,总要你管家的。”
“还有满仓和福妞的,我爹娘早前卖山货攒的,我就留下了,等他俩大了再给。”
香秀只觉得这包碎银子烫手,她还没管过这么多的钱财。
给了她,夜里都睡不安稳。
她推脱,“我管不好,”
“那你不管,我叫福妞管,左右我是不接手的,”水生说。
香秀拿他没法子,收了这包银子,又吃起了茶。这会儿水生又凑到她边上来,挨着她坐下说:“阿秀,给我二十文,我明儿一早买些肉去,要捻河泥了,得请大家吃顿饭。”
她不晓得这一来一往做什么,一手拿着勺子,另一只手将布包里的碎银子往他那他推。
“你要数给我。”
香秀偏头看他,搞什么名堂,她点点布包,“自己数。”
“你没瞧村里那些人家,男人要是想花点钱,得伸手跟他媳妇讨要,”水生说,“我以前没媳妇也就罢了,这会儿有了,你又让我自己数,多伤我面子。”
跟他混得好一群男人早早有了媳妇,每天媳妇长媳妇短的,说花个钱也要管的。水生憋了好些气,趁着这时胡闹下。
香秀听了不觉好笑,也肯依他,解开布包往外数铜钱,“那你买肉要买带点肥的,再来些筒骨。”
她把一把铜钱吊起来,放在水生的手上后又继续说:“同屠户打听下,猪崽能出了没,我们也养一头,年底杀了毛猪,腌些肉来下一年就不愁了。”
“再买块香干来,芹菜也买一把,几个人一起来吃呀?”
香秀难得一气说了这么多话,她拨弄着桌子上的铜钱说:“要不我明儿跟你一道去。”
“这会子刚倒春寒,河面风冷得慌,你跟我说要买啥就是,”水生又挨她很紧,摸着香秀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五六个人,今年捞的河泥要多些,不少田得下种。”
香秀拂开他的手,又说:“那买盘熏鱼,再打点黄酒来,好热了叫大伙吃些。”
“卖黄酒的地方有卖甜酒酿,也买些来,你和福妞两个能喝点,”水生说。
两个人在屋里的长凳上,紧紧挨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
燃起的油灯默默点照夜里的温情。
第6章猪肝面
◎惊蛰◎
转日黑蒙蒙的天色里,檐下的公鸡刚鸣叫一声,水生便起来了。
香秀听着动静也一道起来,摸索着穿衫子,水生按住她的手,“再睡会儿,天还早着呢。”
“不早了,蒸点包子,你吃些热乎的再走,”香秀低头扣纽子,她昨夜发了面,浸了点三婶送的酸菜,打算做点酸菜包子。
水生拗不过她,叫她再穿件衣裳,檐下夜风刮得猛。
不多时,灶房竹蒸笼升起腾腾热气,香秀仍在摆弄面团,做些馒头胚子,等晚些蒸点馒头来。
白粥煮好了,包子蒸的白白胖胖的,香秀还炒了盘咸菜,昨儿个吃剩的鱼也拿出来,已经结了鱼冻。
水生几口咬完了一个包子,香秀才刚吃了一半,他又吃了一个说:“这包子好吃。”
“那你带几个到路上吃,”香秀起身拿出油纸包给他装了几个,撑船也费力气,来回倒腾船桨。
水生嘴里还咬着包子,伸手接过,今天时间赶,他没说啥话,拿过篓子背身上。
香秀送他出门,送到院子外,水生说:“回去吧,别送了,我晚点就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