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见了便要倒掉,香秀却拦着他,“这鱼就只能长成这般大,烤成干再炒一炒,好吃的。”
她收了篓子往船头放,捏着那两三个螺蛳扔进河里,又说:“做了给满仓和福妞当个零嘴吃。”
水生撑着桨往外划,闻言笑道:“那下回你教教我,我也同你一道做。”
“成啊,”香秀抖抖小鱼,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
回到何家村已经是近黄昏,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见两人回来拿着东西也不稀奇,水生提着那大篓子,逢人说是香秀娘家给的。
可把香秀给臊了一把,到她家只喝了碗水,还听了一肚子牢骚。
到了家,满仓已经蒸了饭,他正给驴子喂食,出来接过香秀手上的篓子,他咦了声,“这么小的鱼,塞牙缝也不够。”
水生斜他一眼,“你别多话,去朝二姑家借张烤网来。”
满仓立时就去了,福妞戳着那扭动的泥鳅,黏糊糊的。
香秀回到了这里,安定许多,也有了笑,系上围布操办了一顿饭。
沙塘鳢破开,扯出肠子洗干净,肚子里塞点姜片,倒些黄酒去去腥,开花刀抹点盐,上锅清蒸。
她觉得要是有点春笋,或是雪菜,味道肯定更好。
又煎了泥鳅,煎的两头都翘起来,放酱煮到入味,烤了小鱼,满院子都是鱼香味。
福妞爱啃小鱼干,酥脆带点咸味,桌子上全是她嚼巴嚼巴的声音,满仓正吃着清蒸鱼肉,闻声说:“你那是吃东西吗,跟驴子嚼草料一样吵。”
“乱讲,”福妞不服。
水生说:“吃你们的,少说嘴。”
他自己却过分得很,老是在同香秀说话,两个娃撇撇嘴。
吃了晚饭,香秀编完了鸡笼,叫水生把公鸡单独关笼子里,到了春三月才能合笼。
入夜后水生没同前两日那样老实,他问香秀,“好了没?”
香秀脸立即胀红,趁着天黑瞪了他一眼。
水生便笑,肉贴肉时,他也是慢慢的。
他轻轻喘着气,竟还要同香秀说话:“上一年媒婆来说媒,说李家村有个水灵的姑娘,叫我去瞧一眼,我一眼便瞧中了你。”
那时香秀只打着长辫子,穿着雪白的衫子,又俏又水灵,就像枝头上合拢微露的花苞。
一下钻到水生的眼里去,叫他掏了父母早些年的六两家底,当做聘钱,胜过了其他求娶的小子。
香秀耳旁嗡鸣,哪管他说得啥,只觉得磨蹭。
难得带了点脾气,“我又不是豆腐,你莫要细磨了。”
她还想说,嘬她作甚。
水生便笑出了声,在她颈窝处颤颤。
完事后,香秀恨死他了,细细擦洗完,水生同她说话,她也不应。
水生摸摸鼻子,有点懊恼,出去倒了水,回来香秀已经睡着了,他却睡不着,苦恼。
第3章骨头汤面
◎好生热闹◎
清早鸡叫个不停,福妞说:“吵得慌。”
水生也觉得躁,香秀发起恼来,比鸡叫还磨他的心。
前几日尽管香秀话不多,却也愿意同他说话,这会子不管他如何凑上去,她只偏过头不搭理。
昨夜作弄的是有些深,莽撞了。
香秀又不是个没脾性的泥菩萨,她在家里也时常因为冒出头的倔脾气被骂。
她捏着绣线缝补自己昨晚裂开的衣裳,边下针边在心里暗骂,偏她又骂不出啥话来,暗自生闷气。
水生把满仓跟福妞打发出去割草,他去了屋里,煮了一碗鸡蛋茶,端出来喊:“阿秀。”
香秀瞧他一眼,水生立时把鸡蛋茶端过来,“要我是个没心肝的,你把自己气到了,那也妨不到我身上来。”
“你总不说,我爹娘在时教我,夫妻俩最怕离心,凡事憋着不说,哪能落得个好。”
香秀低头听着,她的性子确实别扭,心里弯弯绕绕走了一圈又一圈,嘴巴却闭着,跟谁都不说。
可做夫妻的,哪有不磕着绊着的时候,难不成次次不搭理人,再没有脾气都得被磨的上火。
她知道这性子当改,但她仍有些恼,平了平心气后道:“错处大头在你。”
水生笑了声,他知道香秀的意思,要不是他错在先,她是决计不会摆出这副脸孔来的。
他低头得也快,“是我不对,不该没轻没重的。”
香秀偷瞟他一眼后说:“那你把屋里床榻上的褥子收拾了。”
“成,”水生知晓她不气了,顺手将鸡蛋茶搁在旁边的小凳上,自己去打水洗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