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晚,其他人陆续离开之后,于氏就带着周清言在铺子里住了下来。
两人与钱婶挤在一处,钱婶仍不放心,翻来覆去地自责,说往后量尺她带着秀梅去。
“你长得太招眼了,”钱婶说道,“这回是侥幸回来了,若是再有那不怀好意的男人,路上劫了你去,那可如何是好!”
“哪能为了这个就再不抛头露面了,”于氏轻声细语地说,“从前我便一直躲着,可不照样有个刘瘸子经常找上门。”
屋里吹了灯,周清言靠在于氏的心口,听到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于氏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许久未见她出声,大约以为她今日受了惊吓,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于是轻声对钱婶说道:“以前小言蹲在街边卖帕子,有一回她回家,我瞧见她身上有好几个脚印。”
“我问她怎么弄的,她就只说是自个儿不小心摔的。可怎么摔才能摔出脚印来?我虽然鲜少出门,却也是知道的,生意一好了,就难免有人会眼红。她年纪小,那些人岂不是更要欺负她?”
“可小言从不对我说那些,她只说娘今日卖了好些帕子,又赚了好多钱,等咱们自己开了铺子,一切就都好了。”
“现在绣铺开起来了,一切也都好了,不能为了这一点小事再叫小言过回从前的日子。”
钱婶听了,沉默半晌,最后也叹了一口气:“也是难为了你们母女……你现在还年轻,以后就一直这样么?”
“随缘吧。”于氏淡淡说道。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过了片刻,钱婶那边出了轻微的鼾声。
就在周清言以为于氏也睡着了的时候,忽然一滴泪落到了她的脸上。
于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身体不住颤抖着,不敢出一丝声响,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周清言的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仇恨充满了她的胸口,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遇到这种事,怎么会不害怕呢?
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邹德昌都高高地压在于氏的头上,县令府更是他的地盘,他想要奸污于氏,连县令夫人都帮着他做局。
哪怕于氏回来之后能够保持镇定,甚至心平气和地与众人说话,可那恐惧并未消失,只是被她隐藏起来了而已。
周清言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她只觉得恨。
邹德昌,邹德昌。
她咬着牙,一遍一遍念着这个名字。
……
次日,于氏一见了金贵便叫住他。
“你去帮我买一把匕,”她比划道,“小一些的,带在身上更方便,但一定要锋利,越锋利越好。”
周清言静静看着,并没有出言阻止。
等过了一会儿,见绣铺里的人渐渐多了,她自顾自地裹上了棉衣,同于氏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今日正是与四平约定好的日子,她去了河边,远远地就看到四平正等着她。
天气太冷,他不住地跺着脚,将双手捂在唇边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