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强转而问生活上适不适应,室友怎么样,好不好相处?“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苗苗,你要知道这个社会除了自身能力,还有社会能力需要学习。爸爸只能在家庭里给你遮风避雨,但你始终要走入社会,要社交,内向不好。”
苗强担心姑娘太腼腆内向,不擅长与外界打交道。可她是社会一份子,被推着或主动,总归要涌入人海,做父亲的,希望她明白,做书呆子行不通。
她说在努力融入了,只是失败了。后半句,她不能说。可她不想和爸爸说谎,“就是,想爷爷了。”苗锦郁不敢打电话,她清楚,只要听到爷爷的声音自己就会泪崩,可她怕爷爷担心。
她哽咽了,十五岁第一次离家,第一次与爷爷分离,是皮肉撕扯的痛。
苗强抚她的头,“马上国庆了,要么回去一趟?”
苗锦郁破涕为笑:“真的?”转念又想到路途漫漫,车费昂贵,“算了吧,好贵。”
刚离家,分离情绪浓烈,想必他的老爹也是如此,苗强说:“臭丫头,就这么一次,机会难得,真不要?以后想要都没有机会了,你爸刚领了工资,坐火车回。”
上次她坐大巴车来折腾得够呛,追问:“坐火车贵吗,坐多久,我听说可以躺着?”
苗强耐心解释,苗锦郁一扫阴霾,“太好了!好开心,好激动!”
苗锦郁有了期待,有关国庆节。她的同桌也是,准备小挂历摆件在桌上,每天撕一张,等待国庆。同桌国庆要去首尔,去看那年顶流团体的演唱会。
她尝试邀请苗锦郁,苗锦郁果断摇头,说要回家。宋岭乐体会到了她对爷爷的思恋,也听她说过苗族聚集地的七七八八,很好奇,说有机会要同她一起回家。
苗锦郁没当回事,嘴上说:“以后有机会,随时欢迎。”
那天上午的英语课,宋岭乐的作文真的被认定为全班最佳,并邀请她当众分享。宋岭乐向苗锦郁挑眉,得意洋洋的小表情,随后大大方方走上讲台。
苗锦郁没看她作业,甚至不确定主角是否真的是自己。那只骄傲自信的小孔雀,用纯正美音念起自己的作文。在念新朋友名字时,她放慢速度,刻意学老外念中文名字的腔调,惹得轰笑声。
iaojyu,全班就她没有英文名,她问宋岭乐取一个什么好,宋岭乐说一个名字而已,代号,知道是你就行。况且清一色angle,allen,她的中式英文名很独特了。
宋岭乐的作文里,说她课间来教室时,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那只小猫,乖乖地,默默地,特别像刚出生的小奶猫,小心翼翼打量,试探着陌生世界。
宋岭乐说,爱情有一见钟情,友情也有,没有特别原因,一眼认定,这个人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她通篇用详细事件描述苗锦郁是个怎样的人,说给苗锦郁听,也说给其他同学听。
在这座钢铁森林里,悉数她被照耀的光束,宋岭乐站在讲台的那一刻,是第二束。而第一束,是来自广播的沁润少年音。
中午去食堂吃饭,宋岭乐拉着人往四楼走,她不明所以,问人去哪儿。宋岭乐开玩笑,说加几个下饭菜。苗锦郁没明白,她甚至不知道竞赛班在五楼。直到她们站在门口,宋岭乐扒着门探头,喊人:“梁司聿!”
“这都下课十分钟了,墨迹什么!”
“服了,我奶都比你快!”
“平时火急火燎,一吃饭就磨磨唧唧,要我上来八抬大轿吗?”
苗锦郁在她扯着嗓门喊时,忙从门口撤开,避免接受探索目光洗礼。
梁司聿把书卷起来,向她头上来了一记,“你奶是我姥,放尊重!”
兄妹俩拌嘴,多数是宋岭乐连环炮击,梁司聿短短几个字回击,冲击力却像原子弹,让宋岭乐气得跺脚。苗锦郁默默跟在一旁,他走到哪儿都有追光跟着,目光灼灼。苗锦郁被动纳入别人的余光中,总会有人悄悄问她是谁。
“不知道,宋岭乐的小跟班吧?”
声音不大,却精准落在她耳朵里。
不知激情拌嘴的宋岭乐是怎么听到的,揽住她的肩,冷冷扫向身后:“想知道她是谁当面问,当面不敢提,背后嚼舌根会烂舌头,不知道吗?”
梁司聿双手插裤兜,懒懒瞥了眼,没说话。那两个姑娘红着脸跑了,留下骂骂咧咧的宋岭乐,苗锦郁扯她的衣袖,安抚她的情绪,“没事,不重要,吃饭去。”
宋岭乐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啊,硬气点!别那么好欺负!”
苗锦郁揽着她往前,说些讨巧话让她消气。中途,另外三个男生加进来,吃饭的人群庞大起来。三个男生上次和她吃过饭,和她招手打招呼,也跟着宋岭乐喊苗苗。
食堂人山人海,沸反盈天,几人各自打好饭菜,正好有一个长排,能容下他们六人。宋岭乐和苗锦郁先坐下,看着迎向她们的几人,宋岭乐凑她耳边问:“怎么样,够不够下饭?”
苗锦郁囫囵嗯了声,宋岭乐又说:“以后我们中午都和他们一起?”
苗锦郁不确定的看她一眼,她习惯性低调,暴露在闪光灯下会让她不适应,不自在,可能出现拿筷子的动作逐帧分解,卡顿的情况。
宋岭乐说初中都是和他们一起,习惯了。
苗锦郁垂头看餐盘,隔壁筷子夹来排骨,宋岭乐挑食,每回都要将不喜欢的菜择干净了才动筷。她对面落座的男生说:“不吃给我啊!”
宋岭乐的筷子转个弯,到他的餐盘里,嘴上损他:“你的双下巴掉地上了,还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