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尽力在弥补了。
她已经知道自己做错。
邵氏瞥一眼那地上越来越多的湿润,帕子好几次都揪紧了,继而又松开。反反复复这般的,一炷香后。
邵氏终是别开眼,“明日我送你回邵家。往后你在邵家好好办差,切记,谨言慎行,莫要再肆意妄为。近身伺候做大丫鬟怕是不能了,我会让府里给你安排个粗使的活计。”
采灵蓦地睁大了双眼。
她还能活着。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而且还能回到邵家做事。
只要还有条命在,就很好,就有未来,就还能改过自新重头再来。
泪水夺眶而出,采灵眼前模糊,嗓子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拼命磕头谢夫人的恩情。地上的血和泪混在一起,在烛光下映出的却是希望的光。
如此暗潮汹涌过了数日。
已到除夕当天。
家家户户喜气洋洋,贴对联挂红灯笼,为着夜晚的盛宴和跨年的喜悦而忙碌。
逸昶堂内却平静得很。
越崚非早已吩咐过,院子里不准贴红色窗花,也不准挂红灯笼,一切从简。甚至晚宴的盘碟也不准带红,顶多用上青花瓷等颜色清淡的。
陆源和王管事他们都觉得奇怪,毕竟三爷虽性子清冷,往年除夕时也不至于这般院中寡淡无色,贴窗花和挂红灯笼都是必备。
但看三爷吩咐得严肃,众人半个字都没敢多问,照着吩咐来办。
是以全天下都热热闹闹的大日子,逸昶堂却安宁如昔,看不出半点的欢庆气氛。
这天一大早,越崚非接到了贺安彦命人送来的消息,立刻换了身衣裳准备进宫。他的车子刚刚驶出侯府,一匹大马嘚嘚嘚而来,横在他的车子前头。
马上之人鬓发花白而身子硬朗,竟是常宁侯。
喜悦
车夫是逸昶堂的侍卫,被老侯爷拦住了去路也不敢随意乱动,回头低声请示三爷。
越崚非轻声嘱咐了他一句,掀开车帘,扬声道:“不知祖父有何指教?我赶着和文泽同去宫中,若祖父没甚要事,大可以我回来再行商议。”
常宁侯本就心头憋着火气,现看这孩子风轻云淡的一副模样,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顾不得这孩子的手下在场,当即呵斥道:
“再行商议?恐怕你回来就不肯进我的屋了!平日里找不到你人,还进不得你的院子,唤你也不肯来见。想好生说让那小俞正儿八经给你做个妾室的事,都寻不到机会。你说你……白费了我和你祖母一片心意!”
说到此,老侯爷犹不解恨。这些天听自家老妻日日抱怨,也是窝了一肚子火,又道:“那小俞也是个不懂事的。往常我们待她不薄,她什么身份,竟还三番五次的不肯出院子来见!都是你,平日里惯着宠着的,竟是惯出了她的脾气!”
越崚非莞尔,“那不怪她,是我不准他们放她出去的。”
“就算她出不来,隔着人应一声总行吧?哦,我们打算给她简单办个进门的礼仪,让她能正儿八经进你院子为妾,怎么,她应声的时间都没?”
越崚非缓缓垂下目光,面上笑意淡了几分,“照您的意思,让她做妾还是抬举她了?”
常宁侯冷冷一哼,“不然呢。”
“我要娶她。”越崚非说到这个,忽而一笑冰雪消融,“以妻礼明媒正娶。”
常宁侯有那么片刻的功夫没反应过来,待到想明白,扬起手中鞭子就朝他抽了过去,“混账东西!”
越崚非迅速缩回车内放下车帘。
长鞭抽在了车壁延伸到车窗边缘刻下深深印痕。
越崚非于内凝视那边缘痕迹须臾,淡声道:“走吧。”
车夫应声后车子缓缓驶动。
常宁侯还欲再拦,已有二十多个骑兵迅速而出,半数拦在了他的马前半数护卫车旁。
老侯爷大怒,虎目圆睁鞭指车身,“你莫要作那妄想之事!我绝不可能让个丫鬟当侯府嫡妻!你若肆意而为,且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越崚非便笑,顺手拿出个卷宗慢慢看着,朗声道:“我既是敢说要娶她,便是一定能够做到,你们想阻挠却也不可能。”
他极淡的轻舒口气,似在低语又似叹息,“您老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车子快速前进,骑兵策马随行。
待到距离皇宫不过六七里地,有停在路边的另一辆车子引起了车夫注意。那车旁那立着个俊美儿郎,年纪与自家三爷相仿,差不过一两岁。
“爷。”车夫低声道:“鲁国公世子——”
话还没说完,贺安彦已经花蝴蝶一样扑了过来,手中扬着一把文书,“越老三你可算舍得过来了!我等你好久!”
车夫急急勒马停车。
车窗帘子被人从外头掀开。
凛冽冬风灌入,阳光透窗而来。越崚非目光凝在卷宗上,眼神都懒得给窗口那人一个,淡淡道:“自己进来。”
贺安彦哼了声钻进车中。
马车继续向里行驶,经过宫门时守卫见是越大人的车马,含笑迎了进去。宫内亦是洋溢着新年的气息,到处高高挂着漂亮宫灯,就连守卫和宫人们,也都换上了色彩鲜艳的新衣。
故而越三爷这样穿着藏青色锦袍的就显得格外扎眼。
青莲外衫的贺安彦车内坐定后,咦了声,嬉笑道:“大喜的日子也不穿喜庆点。我还想着你来个殷红袍子,绛紫大氅,再穿海棠红锦靴,那才叫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