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嘉三年是个很悲伤的一年。
那一年,禅位三年的隆化帝驾崩,当年冬日,柳太皇太后、郑太后相继崩逝,慕琛接连失去三位长辈,皆辍朝三日,以表对长辈的哀思。
初晓不以为意,曾在母亲面前悄悄说:“母亲,父亲就是想偷懒。”
一身素净打扮的澜意捋了捋发梢,问:“何出此言?”
“要是父亲真的伤心,肯定会流眼泪,可他没有流泪,所以我觉得他根本就不伤心难过。”初晓振振有词,接着道:“我看父亲天天处理朝政大事,都没空陪我玩儿了,我只能出宫表哥表姐他们玩。”
澜意肃容抚摸初晓的头,“初晓,母亲问你一个问题,你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呀?”
“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初晓仰着头思考片刻,“父亲对我很好,总是会送给我一些可爱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澜意轻声应着,再问:“那么他除了是你的父亲,他还是谁?”
六岁的初晓听不明白澜意的这个问题,眉毛皱成一个倒八字,嘟着嘴唇。
“你父亲是一国之君。”澜意柔声道,“初晓,父亲和几位叔叔讨论朝政的场面你曾见识过,就不用母亲再详细解释一遍了吧?”
初晓点着头。
澜意又道:“我们每一个人,成为某种身份之时,自己的身上就会有名为责任的重担。市井小民,起早贪黑养家糊口;富裕之家,挑灯夜读科考扬名;王孙贵胄,散尽钱财接济百姓。”
初晓似懂非懂,目光始终不离澜意。
澜意温和一笑,再次抚摸初晓的头,眼神中洋溢着愉悦。
“那么初晓呢,你是何种身份?”澜意问。
这个问题对初晓来说是最容易的。
她天天听着宫婢内侍叫她“太女”,她都记住这两个字了。
“我是皇太女……”初晓知道自己是“太女”,但她不知道太女身上背负的责任和义务,问:“母亲,太女是做什么的?”
澜意被这样天真无邪的问题逗乐了。
她用团扇虚掩着唇角,保持往日端庄得体的模样。
柳太皇太后和郑太后相继崩逝,她身为皇后,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是所有女子的表率。
她样样都要做得最好。
“太女,便是我们大荣日后的国君。”澜意含笑说,“待我们初晓长大以后,就要替父亲分担政务啦!”
初晓大张着嘴巴,显然不敢相信这句话。
“母亲,我真的要帮父亲分担政务吗?”初晓不太高兴。
分担政务太过劳累,她才八岁,不想日日都这般劳累。
原来一国之君一点儿也不好当。
她不想当。
知女莫若母,澜意一眼就看穿初晓的心思。
她耐心开导初晓,“你现在还小,母亲不会让你像父亲一样,去处理繁杂的政务。”说到这,她忽然噗呲一笑,“毕竟你也看不懂。”
初晓感觉自己被鄙夷了,忙从贵妃榻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