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窈匆匆一眼,只觉得那人的装束和发式似乎并不是宣朝人的模样,想来是西凌人。只是何人敢这样大剌剌地在猎场上策马?
她轻蹙了下眉,心中记挂着谢瑶音,很快也收紧缰绳,加快了速度。
走了一段路,眼前愈发开阔起来。姜清窈看见前方有河
流,谢瑶音的马正在河边喝水,却不见主人的身影。她忙跃下马来,焦急地四处扫视了一番,终于看见那抹红色的身影正弯腰徘徊在茂盛修长的百草中。
“阿瑶,你在找什么?”姜清窈走过去问道。
谢瑶音抬头看见她,顿时如遇救星,忙拉住她道:“窈窈,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找一找耳坠子上的珍珠。方才我只顾着骑马,竟忘了事先摘下那叮当作响的首饰。”
姜清窈闻言,便也低了身子,努力从那郁郁葱葱的草地里去找到那颗小小的珍珠。只是腰身都酸痛了,两人却依然一无所获,反觉得眼睛被大片绿色刺得酸涩起来。
谢瑶音怏怏不乐:“那耳坠是我心爱之物,若是少了那颗珍珠,便失了光华。原是我疏忽了,怎就戴着那对耳坠去骑马了呢?”
她眉头紧蹙,正一筹莫展时,忽然觉得有人在自己肩头轻轻一拍,一个清朗的声音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响彻在耳边。
谢瑶音忙回身,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一个青年。
青年长身玉立,面目俊逸,一身劲装衬得身姿挺拔强壮。他肤色略深,眉骨高挺,眼窝深邃,浅栗色的瞳仁正饱含探究地打量着她,唇微微扬着,显出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
“你是谁?”谢瑶音有些防备地看着他,“为何会在我大宣的猎场里?”
青年不语,忽然抬步向她走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急剧缩短。饶是谢瑶音生性泼辣大胆,面对这身份不明的男子也情不自禁有些提防和紧张。她连忙后退了一步,手握马鞭横在身前,整个人呈现出蓄势待发的攻击性,冷声喝道:“站住!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似是被她的声音威慑住,青年止住步子,却不见惊慌,面上反而浮起一丝笑意。他伸出手,摊开掌心,递到了谢瑶音面前。
一颗圆润的珍珠静静躺在那里。
“我的珍珠?”谢瑶音眼前一亮,连忙拈起,转头向姜清窈道,“窈窈,你瞧,找到了!”
姜清窈凑过去细看了一番,点点头:“找到就好。”
“你是从哪儿捡到的?”谢瑶音看向青年,不解问道。
“阿瑶,”姜清窈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声音,“方才我看见他向着这边策马过来。看装束,似是西凌人。”
谢瑶音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青年,他对于这般不克制的目光并不介怀,甚至坦荡地迎上她的目光。她想了想,低声道:“他既然是异族人,是不是听不懂我们说话?可我也不懂西凌的语言,该如何同他交流?”
两人正为难时,却见青年向她咧嘴笑了笑,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便转身骑上马离开了。
“真是奇怪,这人神神秘秘的究竟是谁?”谢瑶音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道。
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么多,忙摘下耳坠,与珍珠一道用手帕包裹好收进怀里,打算等回到营帐后吩咐宫人重新将珠子镶嵌回去。
两人又在此处骑了会马,便原路返回了。
走到皇帝的营帐前,谢瑶音问守卫道:“父皇和母后还在议事吗?皇兄也在里面吗?”
守卫恭谨应道:“回二公主的话,正是。不过太子殿下已经出来了,这会子应当回他的帐子去了。二公主若是觉得闷了,也可去找殿下。”
谢瑶音向姜清窈道:“窈窈,你想回去歇息吗?”
姜清窈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累。”
两人便顺势走了几步,往远离营帐的地方去了。谢瑶音看见不远处拴着几匹膘肥体壮的马,看品种应当是西凌草原上特有的马种,高大、健硕,同时也更不易驯服。
一个人正背对着她,弯腰提起一桶清水,用竹帚清理着马儿身上的草屑,顺道给它们添些食物。谢瑶音盯着那似曾相识的身形,疑惑道:“窈窈,我怎么觉得这人这般眼熟?”
那人恰好闻声转过来,四目相对,谢瑶音恍然大悟:“是你?”
正是方才那个宝蓝色骑装的青年。不过此时他换了身深色衣裳,身上沾了不少水渍。他身畔,还跟着一个年纪略小的少年,正在同他一道忙碌。他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谢瑶音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那青年眉梢一挑,却没急着回答,而是向身边的少年说了几句话。少年面上神色惊疑不定,疑惑地看了看谢瑶音,迟疑片刻,才开了口,说的却是她们听得懂的语言:“我们是——西凌人。”
“你会说我们宣朝的话?”谢瑶音讶异地看向那孩子。
少年点点头。
“我自然知道你们是西凌人,”谢瑶音道,“我只是好奇,为何方才你会独自在那片草场上骑马。毕竟这儿是我们大宣的地界,寻常人不敢肆意妄为。除非你是同西凌的国君和夫人一道来的贵客。”
青年笑起来,两颊各有一个深深的酒窝。他低头思索了一瞬,开口说了几句话。那少年很快翻译道:“二公主,我们是世子身边的侍从,平日专为世子清扫马场,为世子心爱的马匹添食和清水。”
谢瑶音对西凌的情形有所耳闻。青年所说的世子,应当便是西凌王与王妃的独子——西凌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