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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匡义思索了片刻,心下服了八分气,便开始思索这修建之事的难点,又觉得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处着手。赵匡胤见他踌躇,有心提点他,便道:“圣意深远,修建宫苑又岂会真的为讨红颜一笑,当中利害你要明晰,凡事不可离了平衡二字。”

匡义未经世事,哪里懂这里面的关窍。思索良久也不得要害,仍是一脸的迷茫之色。倒是一旁的解忧暗自神会,见他愁眉皱成了一团,忍不住轻轻一笑。匡义见了,便好言央求道:“大哥如今封了爵位,说话愈发高深难测了。娘子常与大哥一块,想必更能得知哥哥的心意,便可怜可怜我,指点明晰,省得日后我做了错事,回头又来挨骂。”

解忧莞尔一笑,见赵匡胤站在门口,对这话充耳不闻,似乎身心都被屋外潋滟万千的秋色吸引了过去。她暗自盘算,这些话赵匡胤不愿亲口说,想必也是借自己来点拨匡义,便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我哪里理会得了前朝政事呀。不过在宫里待了数月,对后宫捻风吃醋一套倒见得寻常了。首先便是一条,无论秦妃从前出身如何,而今她便是圣上心尖尖上的人物,三弟可再不敢称为妖女,这便是跑不掉的忤逆大罪。”

匡义也意识道方才自己孟浪,赶忙应道:“再也不敢。我再胡说八道就自己割了这惹是生非的舌头下来送给娘子。”

解忧笑道:“血淋淋的谁稀罕呀,你自己个儿留着吧。”说笑完,又顿了顿,重新梳理了思路,正色道,“再者也是秦妃得宠的事,原先各宫各妃依仗着娘家在前朝的功勋,在后宫各得着宠爱,成了一套长久的平衡之势。而今秦妃专宠,六宫之中多有怨言,以致前朝不断上书进谏,又以符家与长孙家为胜。他们表面上极力反对扩建宫苑,实则是不过是各妃怨气的渲泄,有意要将这奢侈扰民的脏名载到秦妃头上,可一旦真的修建起来了,他们又会寻利而来。”

匡义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道:“怎么个寻利而来?”

“这建宫殿花费得多少?石料、木材、人工,还有一园子的奇花异草、珍禽走兽,哪一件不是流水的银子使出去,哪一项又没有暴利可图。这些世卿权贵们,平日里看着最清高,可真到了真金白银面前,谁又肯轻易吃丁点儿亏?何况这钱既不用贿赂贪污,又不用杀敌冒死,得来最是正道。一旦他们从中得了利,后宫那点醋意不也就平息了吗?如今给谁派活的权利掌握在你手里,这平衡之道,可不得好好参详参详,方能与君王分忧。”解忧漫不经心地说着,一面用一个嵌玉浑圆的银簪子挑着核桃肉,果肉完整,脑仁儿似的整整齐齐摆在一个银碟子里。

匡义大受启发,方才还觉得被派了个大材小用的差事,如今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恨不得马上将这事好好谋划运作一番,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对解忧更是拜谢连连,一面便嘻皮笑脸地伸手讨核桃肉吃。

解忧端着碟子,轻轻巧巧地避开了他,笑道:“这都是给昭儿吃的,谁都没份。我去寻姐姐了,你们哥俩再聊聊。”昭儿是赵匡胤与贺氏所生的第二个儿子,今年三岁,正是爱吃的年纪。解忧说完,福了一福,便径自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兄弟二人,匡义踌躇满志,言语便松懈了些:“大哥的福气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大嫂贤惠端庄,二娘子聪慧伶俐,不让须眉,内外相持,难怪仕途能一路平顺。”

赵匡胤转过头,眼风轻轻扫过他。父亲早亡,匡义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并没有像他年幼时历过那么些磨难,又常年呆在国子监中,免不了沾染上虚浮的纨绔之气。他并不愿苛责他,时间与经历自会让这青涩褪去。想到此处,赵匡胤微微一笑,道:“别光想着日后的风光,关键的决策到时候也轮不到你做主。而今眼前倒是有一桩要解决的硬茬,便是劝服北门民众迁居别处。”

第7章僵局

正如赵匡胤所料,范质正为此事在工部那间不大的屋子里等着匡义。下了早朝,秋日的火焰便金针一般扎工部东边的楠木窗格上,屋里蒸腾起一阵闷热。

匡义特意换了身崭新的江绸布官衣,一顶黑漆细纱笼冠压在靛青色的头巾上,清俊非常。刚去吏部换了文书,领了印章,便寻到范质报道。

由于天气炎热,范质倒穿得随意,淡紫色的圆领大袖的常服穿得时日久了,那紫色也褪成了烟青的样子,消瘦的身材,若不是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再配上堆在脸上和煦的笑意,几乎不能看出他三朝阁老尊贵的身份。他对匡义极为客气,拉着手与部里众人一一见过,又扯了些学问、起居等话题谈了半天。眼见日上中天,匡义急得鼻尖上挂上了豆粒大的汗珠,范质才收住了话题,拿了旨意出来,将那北区民众迁居的活儿端了出来,问大家有何意见?

工部尚书贾钦问道:“那么,这差事谁去呢?”

“陛下没明指,你们都说说看。”范质专心致志地品着手中的茶。

大家明知他心有所指,但谁也不开口。范质与赵匡胤如今正是朝中当红的两枝,哪边都不得罪为妙,眼风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匡义这边。

匡义拿着廷报思索了一会,工部议出的方案还算公允,凡是北区自愿迁出的居民,在城中另寻住处,可获得相等面积的购置房款,每户另得五十两银子作为迁居补偿。同时,但有功勋爵位的,可在原有爵位上晋爵一级。这可是个极为难得的恩赐,意味着每月从朝廷领的补贴银子也跟着涨了一大截,估计这也是有意拉拢这些虚位“爵爷”们,让他们不再带头闹事。自己有心做出些成绩来,索性自己开了言:“迁居一事事关全局,此事拖沓恐怕后面的工期也得耽误了。”

一旁贾钦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此事拖沓不得。”又顺势说道,“赵副使乃受陛下钦点,不如此事就交由赵副使去办。”

这一说,众人也都点头,范质做出沉吟的样子,缓缓道:“给年轻人一个历练的机会也未尝不可。赵副使青年才俊,日后必是顶梁之材,便从此事做起吧。”

如此说,匡义倒也不再推辞,领了命,谦逊道:“只不过卑职在国子监虚度了数年,读书读痴了心,遇事没有半点随机应变之能,遇事得请相爷拿着主意。”

范质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语气亲善如家中长辈,掏心掏肺:“说到拿主意,那都得凡事请御批。修宫苑这事,即是朝廷公事,又是皇家私事,其中分寸拿捏,都得你我二人商量着来办。这迁居一事,责任重大。我只提醒副使一句,这北区中,有个叫洪玉阙的,人称洪爵爷,是世袭唐末的爵位,家中曾祖曾任过高官,到了他这一代,每月只在户部领七八两的贴补银子度日。心气却高得很,又难说话,若谈通了他,这迁居的事,倒算完成了大半。”

匡义连连点头,心中盘算,若能找个领头的人,这事倒也不算难办,大不了暗地里多花些银子,哪怕是暗许些虚职于他,想必也是可行的。他素来是个急性子,如此想来,也来不及用午膳,回府换了便装,只带着两亲近小厮,一路便到了北区。

北区虽紧贴着皇城围墙,可御道、商肆都避开此处,场面却满目的破败。泥泞的道路交错复杂,在滟滟秋日下漾起一层漫天的沙尘。两旁的民居依稀可见当年辉煌的模样,如今却混杂在酒楼、茶馆、瓦子、勾栏、妓院之中,几个顽童正在道路当中玩耍,见匡义过来了,拾起地上的石子泥块便朝他掷过来,被小厮喝斥了一句,嬉笑着便跑远了。

匡义找了间路边的茶馆,点了最贵的茶点,便差小厮去请洪玉阙。小厮去了半刻,哭丧着脸回禀:“那洪玉阙不愿来,说点了香在家里等着您。”匡义冷冷一笑,知他故意拿着架子,却也不在这小节上计较,抬腿便跟小厮到了洪玉阙家里。

在杂乱不堪的巷子里七拐八绕了半天,到了一间红墙黑漆的木门前,这府院原本修得气派,四角飞檐高高耸起,像振翅高飞的燕子,如今却缺了两角,光秃秃地在斑驳不堪的墙面上,显得尤为寒酸,正门一侧简陋地搭起了一间木棚,里面两只肥滚滚的大猪正在睡觉,腥臭扑鼻,匡义几乎是捏着鼻子踮着脚才迈进了大门,不由抱怨了一句:“这爵爷过得真寒碜。”心底倒是觉得,这番破败之地挨着皇城,实在“有伤体统”,即使不为了扩建宫院,也该早早翻修。

洪玉阙在正殿候着他,身旁一炉劣质的香料散着刺鼻的香,倒是掩住了门口猪圈的恶臭。洪玉阙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半老头,身着一件灰色细麻布的长衫,倒是拾掇得清洁整齐。见到匡义,热情地迎了进来。寒暄入座,待客礼仪却是一丝不乱,两只细长的眼睛,偶尔闪出精明睿智的光,倒范质与七八分的神似。他捏着匡义给他的白棉卷帛,扫了扫上边的迁居条款,竟发出了如夜枭般的冷笑。

“大人觉得这迁居条款公允?”洪玉阙嘴角挂着十二分讥讽看着匡义。

匡义皱了皱眉,压着怒火,好言道:“以地置地,再有补偿银子,也算得上公允二字吧。您现在荫乘的是从八品承奉郎,迁居后,便可承正八品给事郎的衔,每月多二两银子,子孙承袭。”

“哼,可惜洪某人无子无肆。”洪玉阙斜刁着眼看着匡义。

匡义一时语塞,又道:“那……或许洪爷有别的期许?”

“别的期许?”洪玉阙冷笑了一声,从衣服里取出一块贴身藏着的包裹,明黄色的布裹表面里面东西的身份非常。“我祖上自打唐代便是镇守河南的节度使,我曾祖随着后汉高祖远征滹沱河,八个儿子死了七个,就独独剩下我祖父这一支。后汉高祖钦赐丹书铁券,恕我祖父九死,子孙三死,又命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连这宅子也是御笔敕造的。如今周代了汉,前朝的恩典逐代递减,到了我这辈成了从八品的虚职倒也罢了。连这祖宗的宅子你们也不放过,还腆着脸说公允,大人先问问这丹书铁券公允不公允?!”说罢,带着怒气,将那包往桌上一掷,露出镶着金的一角。

匡义被他的气势压住了,只觉得背心上渗出的汗水混进了屋里劣香的味道,黏在江南竹棉的亵衣上,浑身难受得发痒。他突然明白了工部那些人犹豫的表情,也明白大哥提点的深意。他用衣袖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又扇了扇,故作轻松道:“这前朝的丹书铁券恐怕如今也不抵什么用。爵爷又何必视此为护身符呢?”

“哼。后汉皇帝禅位于周,先帝登基之初便下诏称前朝所有爵位奉养一律如旧。如今大人说这前朝的丹书铁券不抵用,是公然违抗先帝旨意呢?还是想说这大周天下是篡的后汉?”洪玉阙颇念过些书,礼法伦常熟知于胸,一下便抓住了匡义的痛脚。

匡义急得有些上火,慌乱地说道:“我可没这么说,只不过这铁券也就能护你三罪不死,而今圣上扩修宫院,难道你要违逆圣意吗?”

“我不过每月去朝廷领那三两的口粮银子,又不是食俸禄之人,皇上要修宫院,与我何干。开封城大着呢,大人不如回奏皇上,让他另择他地。反正我这宅子,这北区居民,必定是寸土不让。”见匡义着急了,洪玉阙反倒悠然起来,带着一丝戏耍的意味,说得慢条斯理,不温不火。

“你这刁民,竟这般不讲道理。”匡义不知是被他的言语还是态度给彻底激怒了,说话也失了朝廷官员的分寸,“自古民不与官斗。如今圣旨下来,便是要强征了北区这地,难不成你们还能抗旨不成。”

洪玉阙的笑意阴侧侧,似乎根本不把匡义放在眼里。见他如此说,反而更加自得:“大人说到强征,那便是明抢吗?噫,恐怕凭大人的本事也做不到。”说完,优哉游哉地起身,随手抓了把鸟食,竟踱到廊下喂鸟去了。

匡义在洪玉阙那儿碰了老大一个钉子,恨得牙根发颤,也没脸回六部去复命,便径自回了府,灌了两壶茶,方才冷静下来。细细琢磨了一番,又懊悔不已,只怪自己太过轻敌,连洪玉阙的底细来历都没弄清楚便贸然去了。想到此处,便唤了一名叫赵进的家丁,去北区打听打听。

不出一日的功夫,赵进便打听清楚了回来。那洪玉阙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读过几年书,年轻时想走科举一路,却连逢灾年,朝廷没有大开恩科,便耽误了下来。早年也娶了一房妻子,不知何故,生了一儿子后,妻子跟人跑了,前些年儿子病故,他也淡了心志,只靠吃祖本与亲戚接济度日。工部与内务都知府为着这迁居一事找过他数次,都被回绝了,软硬不吃,“听说当初连五品的官衔都许了,他也不为心动,这铁了心的要与朝廷对着干。”赵进的回禀,一声一句都听得匡义心凉得很。原来他们早就试过去劝服洪玉阙,知道这是颗钢筋铁骨的硬茬,便有意要让他出丑。

他思忖片刻,又问:“此人声名如何?”

“极佳极佳!简直就是圣贤。”赵进答得飞快,“他祖上有块地,平素租给佃农收些租钱。前年闹灾荒,他也租钱也不要了,连地也白送给了那些佃农。再加上他平日无时,便帮街坊四邻写写书信、状子,教孩童认几个字,在北区那一块颇得人心,都叫他一声爵爷。我也四处打听了一番,这北区迁居的事,大伙儿都看着他拿主意呢。他一句祖宗宅基不可动,原本许多有心迁居的人都不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更怕被街坊戳断脊梁骨了。”

“嗬,竟然还是个懂收买人心的主儿。”匡义哼了一声,两道眉毛紧紧得锁在一起,愁容更深了。眼瞧着这第一次办差便出师不利,被这么一个宵小之辈逼得束手无策,他要如何跟范质和大哥交差。

赵进极会察言观色,见主人这副模样,便有心要出谋分忧,“老爷,我倒有个主意。您看着北区的房舍修得七零八乱的,但大体是周边一圈的酒楼商肆,那洪家宅子在中心,一时半会也迁不到他那,老爷何不从周边迁起?商家不过为了牟利,那洪玉阙即便是个圣人,也没人会整天赔着本跟他死守。”

匡义一琢磨,到觉得这个法子值得试试,先从周边开始迁,等做出些成绩来了,即便洪玉阙那谈不拢,颜面上也能好看些。

赵进见匡义赞许了自己,不免有几分得意,便提醒道:“这事要不要去大老爷那边回一声?”

匡义这点小心思也不愿让赵匡胤知道,便淡淡说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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